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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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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燭一捂她的嘴,「小聲點!」房間外陸續傳來一些道賀的聲音,伴隨著嬉鬧,許久才散去。 他一揮袖子,掌風撲滅燭火。漆黑一片,他抱起她的身子走向幔帳,輕輕放下她,才拉下青紗。 「這要感謝你的好丫鬟,給我一個可乘之機。」風燭躺在她的身邊,揉捏著那細膩的髮絲,「你這丫頭真大膽,就那麼放心地佈置一切,不怕橫生枝節?如果,如果沒有人看出那四樣東西的寓意,沒有人理解到你的苦心,你就白白搭進去不成?」 「形勢緊迫,不容耽誤。」她淒淒地說:「我只能先想法穩住他們,帶拜月教的人離開,才能給你們喘息之機啊。何況,有你在那裡,我相信你的,你會明白。」 「輿圖換稿,虧你想得出來。」他又是惱火又是憐惜,那他沒有一點法子,「你在短短幾天內模仿出假的經文,又準備輿玨、圖稿,哪有這麼多功夫?你的身子不要了是不是?你走得絕,不怕我恨你,不怕不得好死?你不怕不得好死,就不怕我也跟著不得好死?」 「你胡說!你會長命百歲,怎會不得好死?」她嚇出一身冷汗,再惡毒的話她都不怕在自己身上應驗,卻好怕從他的嘴裡說出來。 「長命百歲?然後一個人活生生地煎熬?」他黝亮的眸子在黑暗中明亮異常,「你究竟懂不懂什麼叫生不如死?如果活著就可以解決一切問題,那些忠臣就不會死諫,那些受辱的女子就不會輕生,天下就大吉了!」 「生不如死?不會的。」她淒淒慘慘地笑著,「我不是成全了你和玄佩的自由嗎?我承認是我錯,我自以為是,強行撮合你們的姻緣,反而拖累你們受苦。佩兒說我自私,一點不錯!其實我的初衷是自私的,只想完成自己夙願,卻從不顧別人感受;你說我是一把無形的劍,不錯,我會在別人最不經意的時候從他背後捅進去!我錯了,一開始就錯得離譜,自己以為是地去操縱你們的感情,卑鄙到極點!活該是我不得好死,從今以後,你們婚嫁自由,不受牽絆,又怎會生不如死?」 「我能自由得了?你也說你瞭解我,那又如何不瞭解我對你的瞭解?」他氣呼呼地抓住她的雙腕抵在頭頂兩側,濃重的喘息噴在她的臉上,「你以為我會被的你佈局的假像迷惑?你根本不會嫁給別的男子,你只是讓我死心,你知道我不願你死,是不是?然後,你悄悄地躲在這個深山老林中慢慢等死,誰也不驚動,是不是?該死的——如果不是懷了孩子,你真的就這樣做了,是不是?」 「你——」她睜大水眸,努力在漆黑中看他噴火的雙目。 「我怎麼知道?是吧!」他溫熱的手輕輕滑過她依舊纖細的腰腹,嘶啞著呢喃:「你的事,從不告訴我,只能等我慢一步想出來後再去挽回!你料不到,苗奉月仍有意招我入拜月教,故意在你們走的時候留下竹管,便於我見她!一來苗疆,我就聽說白苗聖姑要成親,於是,混到拜月教中與苗奉月虛與委蛇,才打聽出來你的確切消息,你——你是懷了孩子,不得已要成親!」 「我——我不是故意的。」玄齡的委屈湧上心頭,不住地搖著頭,「我不是背叛你……但她們要打掉我的孩子!我不願!我不願的!」 「我知道!」風燭亦是心若刀割,傷痛難言——最愛的女人和孩子在最危險的時候,他卻不能守候在身邊!這世界,還有比他更悲哀的男人了嗎? 他吻著她的唇,苦澀不已。 「我以前恨娘,怨她生下我,連累你一生。」她輕喘著,一眨不眨望著他,「但現在,我終於明白了她的苦楚。孩子是一個女人和她的男人相愛的見證,是無論如何都不能扼殺的生命。我捨不得孩子,我捨不得呀……」 她細碎的哽咽令他百爪撓心,不勝悲淒。 「我知道!」他再次肯定地告訴她,「我都瞭解,所以,我才會一路追來——接你——回家!」 「回家?」玄齡喃喃重複。 「對,我來接你回家。」他在她耳邊低聲道,「我故意去掉鬍子,免得引人注意,再打昏你那個無緣的新郎官,自己取而代之跑進來見你。等一會兒夜深人靜,我就帶你走,外面會有月刹和我師妹接應!」 「月刹?」她突然間想起之前從六扇門的逃亡,「你們四個人不是被打散了嗎?」 「是被打散了,但他們倆——總之說來話長,等回去後有機會再慢慢告訴你。」他還奇怪那兩人怎會湊到一起,而且,以主僕相稱。 「不說也罷,但我留下得四個字指什麼你懂了嗎?」她不放心地問。 「江山易主。」他不舍她那操勞的模樣,「你不用多想,這件事情並非清楚了就能解決,恐怕,這已是勢必發生的趨勢!我心中隱約有數,只是不想理會!打來打去,江山依舊,而我身邊的人可經不起那些蹉跎。」 「何必呢?」她含淚地輕吻他帶著些許胡茬的下巴,「我的情況你已瞭解,我——」 「不用你呀我的,反正,你不會允許別的男人碰你,我也不會看著你嫁給別人,終歸行不通,不如另想法子。」風燭抱起那虛弱的身軀,壓入懷中,「咱們回去,讓如瑟給你看看!她會治好你的病!」 「有人能治我?」她的心一跳,下意識捂著小腹,「那是不是意味著我的孩子有順利降生的機會?」 「有,一定會!」他又握住她的手,輕舔,「她治不好你我會宰了她喂魚!」 「又胡說!」她被他舔地面上發燒,「你是怎麼了?動不動就啃我的手?」 「因為——」他含糊不輕的聲音傳出:「因為十指連心,因為有針紮透了我的心!」 罷了罷了。 這個嫁兩次都嫁給了他的男人,只需一句話,就把她辛辛苦苦堆砌好的心牆給推倒!若是真的萬劫不復,她也顧及不了那麼多,甘心承受。 她—— 終究最放不下的還是他。 莽莽石林,地勢險峻。 群峰壁立,危石淩空,縱橫偃仰,參差錯落,雄渾浩瀚。若非熟悉地貌,迷失方向乃是常情。 石林外的必由之路,站定一黑衣女子,手持長劍,冷冷地盯著面前的一男一女。 「新婚大喜夜,白苗聖姑想去哪裡快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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