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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君萬浪搖搖頭,「諸位掌門回去研究禦敵之策,無可厚非,你要爹以什麼理由留他們?」打發廳內弟子出去送客。

  「大難臨頭各自飛罷了。」倚著柱子的紅衣女子懶洋洋地道,毫不留情,辛辣露骨。

  「這位姑娘是——」君萬浪看向她。

  「蕭如瑟。」紅衣女子爽快乾脆地自報家門,「你家風賢侄的小師妹,祝融野叟的徒兒。」

  唐孤鴻「啊」了一聲,「你是姑——」

  「『姑』什麼『姑』?」蕭如瑟打斷他,笑眯眯道:「論輩分小女子無論如何也做不了你的姑姑吧。」

  「不是,我是說——」唐孤鴻一著急,滿面通紅。

  君玄佩一叉腰,「你敢凶他?」

  「小丫頭,我不但凶他,」蕭如瑟嬌媚地一笑,身形閃至唐孤鴻右側,出其不意地在他頰上一吻,「還能吻他,你能把我奈何?」

  「你你你——」君玄佩氣得口齒不清,哇哇大叫,一把推開親密的二人,嫉憤而去。

  「佩兒——」唐孤鴻著急地直冒汗,回瞪蕭如瑟,「姑姑,你不要捉弄我啊!」

  「我一向如此,是那小丫頭經不起逗。」蕭如瑟無辜地聳聳香肩,兀地,鳳眼一眯,低聲說:「你再亂叫,別怪我不客氣。」

  唐孤鴻為難地皺皺眉,終究不放心君玄佩,跟著追出。

  蕭如瑟揚袖落座,津津有味地呷一口茶,「好了,該走的、不懂事的都走了,你們繼續!」

  大家斂住驚豔的目光,恍然大悟。

  不過,唐孤鴻那聲「姑姑」讓君萬浪、君夫人,包括風燭都十分納悶,這天南地北毫不相干的兩人會認識,甚至還有著古怪的關係——

  然而,沒人去深究下去。此刻,他們的心思都在那個生死未蔔的人身上。

  「燭兒,你隱瞞了什麼?」君萬浪走下來,面對面,「是不是和玄齡有關?」

  風燭剛才閃爍其辭的一頓話只瞞得過那些不知情的人,可君萬浪卻越聽越不對勁。

  「君伯伯,」風燭迎視著他,目光如電「該解釋的人是你不是我——你不認為,事已至此,無需隱瞞了嗎?八年前,玄齡之所以毀婚,到底為什麼?」

  如果,不是小師妹料到他離開六扇門必回洞庭湖,才和月刹趕來碰巧解了他的穴道,他至今還在受制;如果,不是發現了桌角下的經文,聯繫一下前因後果,或許他真的會恨玄齡——昨天看的那些都是她仿《易筋經》而寫的假經文;如果,他忘記了當初玄齡在少林說的那句——

  希望無論到何時,你都是那麼冷靜。

  如果,如果,有太多的如果,而這一切的一切都是由當初一段往事引起——

  欠他解釋的人正是君萬浪!

  所謂往事,彈指雲煙。

  聽罷風燭從頭至尾的敘述,君萬浪一下子蒼老許多。

  他仰天長歎,淡淡道:「我答應過玄齡,一輩子都不告訴你實情,但是,我終是拗不過你的。你——若對玄齡情深意切,就讓她去吧。因為,玄齡到了苗疆還有一線生機。」

  「怎麼說?」風燭雙拳緊握,對掌心的血絲渾然未覺。

  「玄齡的娘是白苗的聖姑,在拜月教人的血統裡,都傳承著一種含有劇毒的隱蠱,在男女十五歲的時候發作,如果在二十四歲之前不能與另一苗人婚配,隱蠱的劇毒回擴充到全身,屆時,藥石惘效。」君萬浪手扶著椅子,五指深陷,「玄齡的娘為了跟我廝守,不顧一切逃離苗疆。你爹,便是那個時候為救我們而死。後來,玄齡出生沒幾年,她娘因蠱毒發作便死了。」

  「蠱毒遺傳?」風燭嘶啞地問。腦中閃過記憶中鬱鬱寡歡的娘親,閃過玄齡好幾次那欲訴還休的悽楚。甚至說,他開始憎恨那已死的苗憐月,她明知有惡果,為何要生下玄齡?他們這一對夫妻害死了多少人?如果,他們從此白頭到老,或許死去的人也會瞑目,偏偏,只是為了一場短暫的歡娛。難怪,玄齡會說什麼「勉強在一起只會兩敗俱傷」——

  「不錯,玄齡那年要嫁給你,正好十五。我起初看她沒一點徵兆,以為遺傳之說會有偏頗,或許玄齡的命沒她娘那麼苦。哪裡知道,成親當天,蠱毒突然發作!」君萬浪痛苦萬分地將十指插入髮絲中,「她來給我行拜禮時痛昏過去!我——不能瞞她,把實情都告訴給她。玄齡跪下來求我,讓我不要告訴你,而且決定毀婚,她寧可背負你的憎恨,也不要拖累你。那傻孩子怕——怕你會和你娘一樣執著,為她日後的死而遺恨終生。你是風弟惟一的血脈,我不願耽誤你,才答應她修改婚約,把玄佩許給了你。可是人能預料的有限——玄佩遇上了孤鴻,非君不嫁。手心手背都是肉,我不願再誤你一次,勉強接受玄佩的意見,讓你和唐門三少主公平比一場——」

  「夠了!」風燭怒喝,呼呼喘氣,受傷地嘶吼:「一口一個事非所願,一口一個情非得已,你們父女憑什麼替我做主?這是什麼狗屁主意?該死!」讓他一次次去誤會,讓他不只一次去傷害玄齡,讓他生生世世永墜入地獄……

  什麼「被愛的人憎恨會不得好死」?

  胡扯!會不得好死的人會是他——

  蕭如瑟品著茗,正舒服地享受著,突然發現情況不對,忙從袖口刺出一枚三綾針,沒入風燭後頸的啞門。

  「嘖嘖,我說我的親親師兄,難怪人家點你的啞穴,你真是不會說話。」她無奈地咋咋舌,後悔剛才給他解穴,「你是要你的玄齡活呢,還是死?」

  風燭瞪著她,似乎要吃人一般。

  「你瞪我也沒用。」她嘻嘻笑道:「誰讓你不乖,師父不願把絕技傳你,只傳給我?你還是省省口水吧。」

  風燭想掐死她。

  蕭如瑟笑眯眯地道:「在心裡罵我?哼,罵我也沒用!你也不想一下,那君玄齡回到苗疆和黑苗人成親,總算是保住性命,只要人活著就有希望。放開點嘛!」

  此語出,屋內愁雲密佈,君萬浪不知是喜還是憂。

  風燭一閉目,雙拳的血管瞬間暴凸,根針自頸後崩出!他的臉色陰霾,那口吻比灰飛煙滅更虛空——

  「你瞭解她嗎?她根本不會答應嫁給黑苗的人!」

  她只是做給他看,要他死心而已。

  寂靜的夜。

  一道人影躍牆而出,奔至君山島的渡口。

  「夜半三更,哪裡悠閒?」紅色的身影橫擋在路當中。

  「滾開!」不耐的聲音爆裂如雷。

  蕭如瑟秉著世人「伸手不打笑面人」的原則,笑得更加囂張。

  風燭忍無可忍,「你再不閃,休怪我不顧同門之情!」劈空一掌,想打昏她再脫身。

  眼前綠光一閃,持簫的月刹擋住了他。

  「月刹!你跟我動手?」

  月刹抿唇不語,掌中的洞簫紋絲不動,抵住他的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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