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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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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奉月扭過頭,怔愣道:「小姐,奉月不知您在說什麼。」 「不知道?」玄齡清冷地笑著,秀雅的面頰上浮現出一抹從未顯露出的嚴肅,「拜月教的黑苗聖姑,委屈來我這裡當丫鬟,真是用心良苦啊。」 「原來你早看出了端倪。」事情敗露,苗奉月索性不再偽裝,直來直去道:「我不信,那些人瞞過了風燭,竟瞞不過你!」 玄齡雙目閃光,一字一句地道:「其實,你們已經瞞天過海.我沒懷疑。但是,你忽略了兩件重要的事情。風大哥畢竟是個男子,有些粗枝大葉;我是個女人,自然不會放過細節。你跟我們走時,連頭也不回,那像是一個剛喪父母的女子會做的事情嗎?最重要的,你喬裝打扮可為何不記得貼上抹額?那種特製的黑月標記,只有拜月教的聖姑才會有。」頓一頓,「你把髮絲往下梳是差不多遮掩過去,但我們挨得甚近。風大哥要避嫌,便不會仔細看你,而我卻瞧得一清二楚。因為——」輕輕撩開額前的劉海,撕掉與膚色相近的假皮脂,「我額前的白月牙抹額和你的樣式一模一樣。」 「呦!姐姐不愧是上一任白苗聖姑的女兒。」苗奉月暗暗收斂住心中的訝然與嫉妒,嬌笑道:「身在漢人窩,心系苗疆事啊。既然你明白我是有目的而來,為何不當場揭穿?」 「我早該料到會有今天。」玄齡站起身,淡淡道:「你有備而來,我若揭穿了,最壞是魚死網破,玉石俱焚。你們在暗,我們在明,無論如何吃虧的都是我和風大哥。與其那樣,不如把你套在身邊,將計就計,也好隨機應變。」 「姐姐倒是坦白。」苗奉月神色閃爍不定,「那你該瞭解我此來的目的嘍?」 「要麼是殺我,要麼是帶我回苗疆覆命。」她恬然無波,仿佛訴說的事情與己無干,「不過,你不像是要殺我的樣子。」 「不錯。」苗奉月眼眉一挑,「按照拜月教的規矩,每屆教主均由兩苗聖姑競出。你必須和我較量一下,誰先促成歧公子與我苗疆的大業,就可繼承衣缽。」 「歧公子?」玄齡心一顫。 「告訴你實情也是教主的意思。」苗奉月說道:「歧公子看似為一介商人,實則來頭不小。他乃是天朝皇帝的太子。後遭迫害,逃至苗疆避難。若能幫他重登帝位,我苗疆就能成為天朝第一大組織,一改中原武林千百年對苗疆的鄙視。你父親身為洞庭湖主,倘以水師相助殿下登位,功不可沒,或許可免與其他門派一樣滅亡的下場。」 「你們倒是信心十足。」玄齡冷笑,內心深處暗慮不已。 江山落入誰手,都是龍氏子孫的天下。但是,萬一四境諸國趁機犯境,豈不白白便宜了他們?而且,中原武林好不容易才得寧靜二十幾年,難道又要重蹈血腥的覆轍? 「你的意思是要我……」 苗奉月哂然道:「天朝外強中乾,皇帝迷戀美色,尚氏兄弟把持朝政,與陵王爭得你死我活。眼下,是舉大事的最佳良機。我調查許久,天朝惟一能成為歧公子威脅的只有四個人。他們是六扇門的四大御前捕頭——你的風大哥,即是其中之一。」 「你要殺他?」玄齡抓緊襟口。 「殺他?」苗奉月捂唇一笑,「那樣一個癡情種,殺了可惜。他是祝融野叟的徒弟,武功卓絕,若是收服他,可謂大功一件。」 「沒有人能勉強風燭。」玄齡搖搖頭,「他不是你能控制得了的男人,你莫小看了他。」 「我控制不了他,你可以控制。」苗奉月一點她的眉心,「一路上我看得明白,那個姓風的傢伙從尚書府逃離,為了救你隻身犯險,再跑回六扇門,才會一路被追兵弄得狼狽不堪。甚至說,那兩支原本該射到你頭上的箭全被他擋下來!一支射在他用劍的右臂上,一支是他的左肩窩,距心口幾寸遠。呵……這分情意世間少有啊。」涼涼地說道:「你開口,他必會答應。我控制你,就等於控制他。」 「你根本不必控制我,我也不會隨你回苗疆,更不會爭奪那個什麼拜月教主的位置。」玄齡斂著秀眉,唇瓣微顫。 「不回去?須知你體內的苗蠱不會讓你活過二十四歲!」苗奉月得意地一彎唇,「姐姐馬上快到二十四歲了吧!」 「是又如何?我就是死也不要別人操縱。」玄齡的眼中透著堅定而韌性的光澤,「其實我死了更好,恰好成全你當教主,豈非皆大歡喜?苗奉月,我跟你做筆交易,你敢不敢?」 「交易?」苗奉月昂起頭,眯著鳳眼,「有何不敢?」 「那好,我幫你登上教主之位,但有個條件,你必須放棄從風燭身上下手。」玄齡沉著地說。 「要我放棄風燭?」苗奉月摸著下巴,眼珠一圈圈轉動,狐疑地沉吟:「你會甘心放棄競爭教主的機會……」 玄齡一甩袖子,「我說過,我對教主的位置不感興趣。你是黑苗聖姑,精通苗疆蠱術,我自幼生長在江南,拿什麼和你比?自知之明我還是有的。」 「你這樣想,教主可不是。」苗奉月冷冷地嘲諷,憤恨之情顯露無疑,「她隸屬白苗,又是你娘苗憐月的親妹子,自然維護白苗。你縱然一無是處,她也要想著法子把你扶上教主之位!」她們這些苦練多年的子弟算什麼?在人家眼裡,不過是糞土而已。 玄齡無奈地歎氣:「我不認識你所謂的教主,不曉得其中的利害關係,只要一句話,你到底做不做這筆交易?」 「你有把握?」苗奉月不確定地問——面前的女人不會武功,但她的心思誰也摸不透,看上去文文弱弱,實際上卻精明得很。若比起玩心思,真難成她的對手。 之前,小覷了她…… 「看你合不合作。」玄齡輕呷一口茶水。 不知不覺,形勢發生了轉變。 遲遲鐘鼓初長夜。 一更天,北少林幽靜的寺院裡響起急促的腳步聲。西側齋房的門前站定兩個纖弱女子。 其中一個眉眼含愁,倉促叩門:「風大哥!快出來!」 淺眠的風燭頓時警覺,翻身提劍,下榻拉門。看見是玄齡和苗奉月,心不禁猛一跳,「怎麼了?」 「我的輿玨……」玄齡直視他的眼睛,紅唇吐露:「我的輿玨不見了!」 「什麼?」風燭猛地擒著她的手腕,怒吼道:「輿玨不見了?我不是才交給你嗎?」 「是啊,我白天還帶著,直到睡前才去摘,就發現不見了!」玄齡被他捏得生疼,眉頭一皺—— 魯漢子,下手總那麼不知輕重! 風燭瞪著向奉月,「你一直跟著玄齡?」 奉月忙不迭點頭,「是,奉月一直跟著小姐,沒有離開,小姐確實剛要睡下,卻發現輿玨不見了!我們一路找來,並沒有發現蛛絲馬跡,定是賊人盜了!」 「剛才不見的?」風燭挑挑眉,「那是說偷兒剛走不遠?」提劍躍上房梁,四下大量,霧茫茫漆黑一團,哪裡有一絲風吹草動?他重新跳回到兩人面前,「看來,不得不麻煩不啻大師。」好大的賊膽,趕跑到他的眼皮底下偷東西?而且,闖進來再逃出去卻不驚動巡僧,不可小覷。 玄齡問道:「為何要驚動不啻大師?」 「咱們在少林丟了這麼重要的東西,他們難辭其疚!」風燭一回眸,瞥見她單薄的身軀在夜色中瑟瑟顫抖,惱火道:「姑奶奶!你只會給我找麻煩嗎?去給我披上你的外衣,已經夠亂了,別再給我瞎摻一腳!」 奉月搗頭如搗蒜,「是我的錯!我忽略了山上露重,差點讓小姐受傷寒!我馬上去拿外衣給小姐——」轉身就往回跑。 「奉月,不用了!」玄齡沒抓住她,讓奉月溜開了。 「你跟我去找不啻大師!」說著,風燭氣呼呼地牽著玄齡的小手往前面的禪房走去。 他們到的時候,不啻大師並未休息,正和幾個晚輩講解佛法。風燭和玄齡深夜前來,他們都有些莫名其妙。 「大師,」風燭毫不客氣地劈面就說:「實不相瞞,這位姑娘是洞庭湖君山島的大小姐君玄齡。她隨身佩戴的輿玨乃是洞庭湖的重要信物,但在貴寶刹被盜,不知,對此大師可有指教?」 「阿彌陀佛,竟有這種事?」不啻大師從蒲團上下來,白眉不住地顫動,「施主勿急,少林乃是佛門清靜地,絕不容許有賊人恣意行竊。風施主是六扇門的捕頭,當知捕捉賊人要人贓並獲,否則會帶給他們無妄之災。不妨讓老衲派弟子四處尋找一下,或許是個誤會,君姑娘不慎遺失了輿玨也未可知——」 這時,外面又有幾個小和尚連滾帶爬,一路跌跌撞撞地跑來。 「師父,師父,大事不好了!」 「阿彌陀佛,你們都不要慌,有話慢慢說。」 小和尚急得快哭了,「師父,藏經閣失竊,咱們的《易筋經》被人偷了!」 噹啷!劈裡啪啦! 禪房內眾僧的木魚槌掉落,幾串檀珠墜地,大珠小珠落玉盤。 江湖中有誰不知少林的震山之寶《易筋經》?那可是名揚海外的的武學奇書,傳承千年,位居經典之冠。是誰那麼大的膽子敢跑來少林盜書? 風燭見他們呆了,索性催促問:「丟其他經書沒有?」 「沒……沒有。」小和尚結結巴巴地回答,「只是,看守藏經閣的師叔和師伯至今昏迷不醒。」 不啻大師也失了鎮定,「容為師去看看!」箭步如飛,匆匆離去。他後面的眾僧侶緊緊相隨—— 風燭若有所思地道:「玄齡,看來有麻煩的不只是你我。」 玄齡彎彎的眉毛一揚,「你是說,兩件事是同一個人做的?」 風燭雙臂環胸,淡淡地道:「多年來的經驗告訴我,有人在按步驟一步一步地把我們引入圈套。而且,我有一種上當的感覺。」 我有一種上當的感覺。 玄齡眼一眨,心劇烈地跳動,「上當?怎麼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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