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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第六章 詭計

  蜿蜒山道。

  三雙眼睛彼此互覷,氣氛凝重。

  風燭瞪著黑眸,粗啞的嗓門再次質問:「你把話再給我重複一遍?」

  玄齡咽口口水,一拉身旁可憐兮兮的少女,說道:「你能幫她打跑那些賊人,為什麼就不同意帶她同行?」

  「女人!你給我過來!」他大掌一伸,拎她到自個兒身邊,怒火攻心道:「你以為我們現在幹嗎?攜手天涯,雲遊四海?我帶你一個權且照應,你還要我瞻前顧後?」

  「但是,她的家人被殺你也看到了。咱們總不能把她一個人丟在深山老林裡自生自滅吧!至少,你我帶她出山,咱們再分道揚鑣也不遲啊。」玄齡不忍心見一個與她年級相仿的女孩慘遭橫禍。

  「不行!」他拒絕得幹乾脆脆,斬釘截鐵。救人是義不容辭,但拔刀相助也有底限。陌生人,底細都不清楚,怎能帶到身邊?

  「當真不肯?」

  「不行!」口吻不松。

  玄齡強上了,往後一退,「你不帶上她,我也不走了。」

  「你——」風燭氣得真想掐死她一了百了!

  少女一咬嘴唇,忍著眼淚,說道:「姑娘,命由天定,是生是死全不由人掌控。您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是,若為了小女子而使得兩位不便,那就太不值得了。爹娘已死,我縱然活著也無從依靠。」

  「誰說你無從依靠?」玄齡幽然道:「無處為家,處處即家。四海之內皆兄弟,你未免太過悲觀。」

  風燭劍眉倒豎,「好!你要做好人,自己去做,我懶得去管!」他一再忍讓,她卻越來越不講理,存心要把他氣死!用力一扯火龍駒的的韁繩,翻身上馬,絕塵遠去。

  「大爺——大爺——」少女跑著叫喊,馬上人卻無動於衷。她為難地扭過頭看玄齡,「姑娘,你何必啊?」

  玄齡淡淡一笑,找了一處乾淨的草坪坐下,「沒事兒,他是走不遠的,一會兒就會回來。」

  「真的?」少女眼中劃過一抹異樣的光芒,快得讓人無法捕捉。

  果然,不消半盞茶的功夫,一人一騎卷土重歸。馬鞍上的風燭居高臨下,然而,他虯髯的面孔下找不到一絲想像中的盛氣淩人,有的,僅是淡淡的無奈。

  「你算定我會回來!」

  看到他,玄齡唇邊也溢出淡淡的苦笑,「因為是你——」總有一天,他會明白她今日偏執的苦衷。

  「你叫什麼?」風燭一揮馬鞭,驀然問向少女。

  少女急忙行禮,「大爺,小女子姓苗,爹娘喚『奉月』。」

  「苗奉月。」風燭沉思,「倒是中原少見的姓氏,你祖籍何處?」

  「小女子祖籍臨近南蠻邊陲。」苗奉月淒傷地嚶嚶啜泣,「只因南蠻連年災荒,所以舉家北遷。沒想……沒想會碰到強匪,爹娘和家人慘遭殺害……」

  玄齡歎口氣,「天災人禍偏都被你遇上了,卻也是個苦命的人。」

  「小女子蒙受大恩,願意給小姐和大爺做牛做馬。」苗奉月「撲通」一聲跪下。

  玄齡拉她起來,目光瞅著風燭,無言詢問。

  風燭沒回答,只是望望天空,自言自語:「再往前趕一段日子就是北少林,最好儘快趕到。」他得順路探望不啻大師,打聽一下那幾個人的消息。

  雖不解他們回洞庭的中途前去北少林的目的,可風燭沒拒絕就是默認了奉月的同行!

  少林?

  玄齡嫣然一笑,心裡頓時有了新的決定。

  北少林和南少林並為武林泰山北斗。

  不啻大師是當今少林的掌門,亦是北少林住持,慈悲為懷,德高望重。他得知風燭一行三人到來時,親自來迎接。

  「阿彌陀佛。」不啻大師雙掌合十,兩道長眉微微顫動,「遠客到來,失迎失迎。」

  「大師有禮。」風燭難得地畢恭畢敬,令他後面的玄齡有幾分驚訝。

  不啻大師微微一笑,「幾年不見,施主的傲然風采依舊,可喜可賀。」看到男裝打扮的玄齡和苗奉月,「既然有兩位女施主,先請到齋房休息。」

  玄齡赧然道:「大師好眼力。」她們特地找了男裝換上,誰想到仍是被瞧出破綻。

  「慚愧,不啻大師。」風燭抱腕當胸,說道:「事出倉促,風某擔心給少林帶來不便,才會出此下策。」

  「來者即客。」不啻大師慈眉善目地笑著,「少林大開方便門,豈會將施主拒之門外?請進。」小和尚把女眷迎到專門的齋房休息,不啻大師與風燭並肩來到他的禪房。

  望著窗外佳木蔥蘢,清雅幽靜的景色,風燭道:「大師這裡的風光好是好,可惜世人無心去賞。」

  不啻大師為他斟上一碗茶,道:「阿彌陀佛,六根未淨則亂花濺玉,一切妄念由心生,想是施主遇到了煩心的事情吧。」

  風燭靠在椅背上,多日的奔波終於得以喘息,「大師,你既是花凋的受業恩師,我也不必拐彎抹角。前些時,京城變故,六扇門遭尚書大人陷害,我們四個捕頭失散各方,現在花凋他們去向不明,生死未蔔。風某身邊帶著女眷,不便回京打探。既然路經北少林,就特來給大師捎信。」

  「阿彌陀佛!」不啻大師微微一驚,「倒是奇怪,『風花雪月』四大御前捕頭名震天朝,所破案件不知凡幾。尚書大人乃是文儒,竟能把施主四人打散?」

  風燭挫敗地籲口氣,「尚書大人用了一種無色無異的熏香,令人陡生幻覺。加上當日有歌姬在場,脂粉濃郁,實難察覺異樣。若非咬破舌尖,以劇痛來鎮定心神,恐怕我們連脫身都難。」

  「善哉善哉,我佛慈悲,幸保無恙。」不啻大師手持檀珠,輕念佛號:「冥冥皆有定數,三災六難不可逃,風施主無需介懷。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花凋雖是老衲的俗家弟子,但他出師之日已與少林斷去俗緣。他有塵緣因果牽絆,自會保身。老衲方外之人,不便摻與其中。若他日花凋有求於佛門,老衲也會鼎立相助。」

  風燭聞言,心裡大有不快,「如此,是風某多事了。」

  「風施主看似暴戾激狂,實則為性情中人。」不啻大師不以為忤地一笑,喃喃著:「癡兒,癡兒啊。」

  風燭受祝融怪叟的影響,對佛教四大皆空頗不以為然。若非看在不啻乃兄弟的師父,又是武林前輩,早就為他的淡漠翻了臉。佛家普渡眾生應是最慈悲的,但有時那逆來順受的品性卻顯得殘忍。

  徒弟有難,師父竟然置若罔聞,倒像他吃飽了撐著。呵,可憐的花凋,你就自求多福吧。

  還有,另外兩個……

  真是一群麻煩的傢伙。

  齋房內,奉月打理著床鋪。

  玄齡靜靜看著她的背影,忽然道:「你還要裝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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