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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第五章 劍影

  天階月色涼如水。

  玄齡一覺醒來,已是星子閃爍的晚上。也不知昏睡了多久,腦子渾渾噩噩,全身一點力氣都沒有,酸痛難當。

  回憶午後的事,她不禁神色黯然。

  風大哥又不知去哪裡了。打從他們重逢,就沒有心平氣和地在一起說過話,幾乎每次都是天崩地裂不可收拾。尤其是午後,他真的嚇壞她了!其實,在內心深處,她惟一認定的男子只有風大哥。莫說他是要她的人,便是索取性命她都願意給!她抗拒是因當時的他只是為發洩情緒,並不是為愛她而做出那樣的舉動!但是,真正嚇到她的,是他竟然拉著滌凡劍往自己的胸膛刺!那樣熾烈、那樣瘋狂,使她眩惑、使她為之沉淪——

  不敢想像,萬一那把劍刺穿他的身軀——

  玄齡用力甩甩頭。不!不!不會發生那樣的事情!風大哥對她的好不是一點一滴,而是一點一滴地聚成的汪洋大海。儘管,他們彼此分開八年,儘管他變得更加粗獷、火爆,但是光陰並未阻隔一切,有很多東西一如往常。她感覺得到、觸摸得到,甚至能聽到那個傻漢子心中的悲鳴——

  一把劍刺穿的將是兩個人的心。

  他不忍傷她,所以,他一定不會再去傷他自己。玄齡默默地在心裡傾訴,一遍又一遍。

  許久,玄齡披上外衫去倒水,發現茶壺的水冰涼,已不多了。不好麻煩別人,她只好自個兒端著水壺去伙房燒些開水。

  今夜,靜悄悄,熏風拂過,竹葉刷刷作響。穿廊轉彎的時候,她被一人撞個趔趄。

  來人忙拉她一把,嘿嘿笑道:「抱歉!抱歉!小嫂子,是我走得匆忙撞到了你。」

  小嫂子?

  玄齡借著月光觀瞧,面前的男子正是花凋。她縮回手,有些尷尬地說:「花凋大哥,你別亂說。」

  花凋刁鑽的本性顯露無疑,「我叫錯了嗎?你可是我心甘情願認的嫂子,只此一家,絕無分號。畢竟,能把我們六扇門攪得天翻地覆也沒有幾個人。」

  玄齡低頭,「花凋大哥的嘴真厲害,說得玄齡無地自容。」

  「啊,你別誤會,我不是刁難你。」他搔搔發,「該怎麼說呢?反正,我就是個刀子嘴豆腐心的男人,實際上蠻好的。」

  哪有人自己吹捧自己,還甚是滿意?

  玄齡哭笑不得,愧疚道:「真不好意思,害你喝了好多酒。」她看得出來,雪韌和花凋都是不善於飲酒的人。

  「啊,那個不算什麼,能看到風老大跳腳,死都值得。」花凋聳聳肩頭,突然語調一轉,呻吟:「但是,頭真的好難受,還有胃,翻著滾一樣,想吐又吐不出來。」

  玄齡關切道:「花凋大哥,不會喝酒的人『牛飲』確實會難過——陣子。其實,我也是頭痛、胃不舒服,所以想找伙房燒水。要不,我做醒酒開胃的茶,拿給你和雪韌喝。」

  「你會做解酒的茶,怎麼不早說?」花凋喜出望外,頓時拋開所有煩惱,討好地笑道:「我美麗大方、溫柔婉約、善解人意、冰雪聰明的親親小嫂子,讓區區不才在下我給你帶路如何?」

  囉裡囉嗦大半天,不就是要給她帶路嘛。

  玄齡輕輕一笑,「那謝謝你,我確實正愁找不到路呢!不過,你可不可以不要叫我嫂子?讓人聽到了會誤會的。」

  「誤會?誤會什麼?」花凋在前面邊帶路邊閑喧牙,「你不就是風老大的女人?」總不能去叫醉仙樓的老闆娘「嫂子」吧!他可是很有眼色的。

  「不,我不是。」玄齡幽幽地一歎,「我是個總給他帶來麻煩的故人而已。」

  情深緣淺,奈何……

  花凋大腳一踹正前方的伙房門,領她走進裡面,點亮臺上的幾盞蠟燭,才扭回頭應聲:「萬般煩惱無盡處,話由你說,風老大未必認同吧!」唇邊漾起一抹神秘的笑痕,「耶?你脖子上的傷是怎麼回事兒?」

  玄齡下意識地去摸,記起午後風燭對她……不禁面紅耳赤,支支吾吾道:「是……是蚊蟲叮的……」

  花凋鼓著的兩腮,噴笑道:「好、好大的一隻蚊蟲!真厲害,現在的蚊蟲不但牙尖嘴利,而且齒痕多得駭人!不得了,咱們六扇門竟然出現了比蚊子、蜘蛛更恐怖的傢伙!嘖嘖嘖!歹命哦!」

  玄齡被他挖苦得有口難言,只得默不作聲,忙著整理石臺上的用具,想著如何岔開話題。

  「你找東西?」花凋笑夠本了,可又牽引著頭痛,「要不要我來幫忙啊?不找點事情做,分散注意力,頭要炸了。」

  玄齡看看他,「你收錢嗎?若是收錢的話,我沒有。」

  「我哪還有閒情收你錢啊?有雄心也沒有豹子膽。」他齜牙咧嘴地不斷按著太陽穴,緩緩輸入內力,試圖鎮定。

  「不要動不動就消耗真氣,會折損壽命的。」玄齡扇著下面的爐火,給水加溫,仍不忘給他忠告。

  「姑奶奶,你給點實質性的建議嘛。」他無奈地攤攤手,「我看你不是個簡單的省油燈,雖說看上去柔弱,心裡頭的彎也少不到哪兒去。」

  玄齡好笑地看他,「花凋大哥,你又知道了?」

  「嘿,我堂堂花大捕頭見多識廣,大風大浪都經歷了,看人會有錯?」他傲慢地哼哼,「你早晨在醉仙樓戲弄老闆娘的時候我就看個一清二楚,普通人在短短的功夫內,絕對想不出那樣的點子。」

  玄齡輕輕一勾唇,簡單解釋:「我是個懶人,那可不是我的點子。以前,我在爹爹一本關於算術的書上看到類似的問題。有人要將幾隻羊平分到羊圈裡,然而,羊群個數有餘,他苦思冥想不得其法!後來,路人牽來一隻羊借給他,而最後仍帶走他的羊。說穿了,我不過把他引羊入內的方法借來用,取巧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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