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水色 > 我其實很天真 | 上頁 下頁
二十一


  安言呆坐了五個多小時,卻只叫了兩杯鮮奶。負責她這張桌的侍應的臉開始冒出一點點努力忍耐的神色。

  又過了一會兒,侍應大概和經理用耳語報告了,因為兩人是望著這邊悄聲說話的。安言覺得不好意思,可惜餐牌上的每一種美味食物都引不起她的興趣,甚至看上一眼,都有點反冒的感覺。

  安言覺得過意不去,便叫了一個蜜汁豬扒。抬頭之時,對面「環宇」大廈透出來的燈光全熄了,只剩下懸在大廈半腰金碧輝煌的霓虹燈旅遊廣告還閃著亮光。

  或許,他早就走了,或許,他根本沒有上班。

  其實她可以再打他的手機,但每每按鍵按至最後一個時,又慌張地停下,心底裡,是無法形容地害怕杜淮可能的推搪。這是她覺得難以忍受的。

  然而,她還是想等下去,還是想再一次面對杜淮,觀察甚至詢問他對自己是否有丁點兒的情意——這是一個相當重要的問題,如果那一晚他純屬生理衝動,只要身旁有個女人就會發洩的話,她絕對不會替他生下這十孩子!絕對不會!

  十天過去了,食不下嚥的妊娠反應令她的身體迅速消瘦,臉容更為尖細。安媽媽嚇壞了,以為女兒因為杜淮的事心病難去,鬱鬱寡歡,於是旁敲側擊仔細盤問。

  安言這人沒什麼好,惟獨守口如瓶這功夫倒是一流的,

  安媽媽問了個大半天,安言還是搖頭,反而倒過來安慰母親。

  隔天中午,安媽媽約了杜太太到健身院,回家後立即告訴安言,說杜淮這些天都在國外辦事,今天下午才回來了,然後碎碎念地罵了他好一會兒。安言悄悄呼了口氣,似乎又覺得這十天的等待不怎麼難受了。

  晚上,安言如常等在餐廳的窗邊。六點左右,安言用餐廳的電話撥了他的手機,這次沒有留言錄音。

  「誰。」杜難問。

  「是,是我……」安言心一跳,連忙回答。

  那邊沉默。

  「我們,我們能聊聊嗎?」不由自主地,安言流露出乞討的語氣。

  「我沒空。」聲音簡單得聽不出任何感情。

  安言心一沉,「只是一會兒……」

  「我約了朋友,時間到了,拜拜……」

  「哦……」終究不善勉強。

  放下電話,安言咬了咬嘴唇,匆匆結賬步出餐廳,站在大門前招手叫了的士。上車後,特意告訴司機她出兩倍的車錢,惟一的條件就是要待在路邊,等待。

  半晌,杜淮的紅色跑車出來了,安言連忙叫司機慢慢跟著他,心慌慌地跳著,眼神遊移不定,進行著這輩子惟——一次的跟蹤行為。

  半晌,車子拐入蘭桂坊,在一處名為「扶桑」的酒吧前停下,杜淮下車,把車匙朝急步上前的代泊侍者準確地一拋,再把雙手插進褲袋,悠閒地朝吧內晃去。

  原來他連和她聊一聊也沒空的原因,就是要趕著泡酒吧?安言心裡一酸,眼眶瞬間通紅,匆匆交費下車,挽著小手袋遠遠地站在五珠路燈下面,起勁地瞄向「扶桑」酒吧的大門,卻不敢硬闖進去,只怕杜淮就坐在大廳裡,正盯著大門口的人流。

  過了半小時,安言輕輕喘著氣,疲乏地挨在燈柱上。然而,一股因為疲憊而產生的勇氣卻令她突然渴望面對杜淮,問一切她想知道的答案!是的,立即!安言咬牙站直身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轉身往酒吧正門走去。

  踏入酒吧之時,她的心「咚咚」地狂跳個不停,略一環顧,以金屬和玻璃為主裝飾的大廳內只亮著幾盞貝殼型的壁燈。幽暗的橙色的光線下,所有人的面目都會變得朦朧,都會接收一股刻意營造的曖昧。

  安言努力鎮定地叫住一個侍應,問杜淮先生在那裡,那侍者幾乎毫不猶豫地說,杜淮先生在三號廂房。

  借著那股尚未消除的勇氣,安言向三號廂房走去。

  站在磨沙玻璃門前,她深吸了一口氣,緩緩推開了廂房的門——

  然後,她看見杜淮正用牙籤戳起圈成一團的墨魚爪放進嘴裡,咀嚼間滿臉不屑地晃著頭說了句什麼,惹得其他人哄堂大笑。那樣的眼神滿布輕狂,那樣的舉動輕閒散慢,仿佛,所有發生過的事情都可以被他當做浮雲掠影,他不必,也不會,留戀內中任何的片段。

  當杜淮抬起頭,再一次把食物投進嘴裡之時,他看見了安言。幾乎在同一時候,他長手一撈,摟住了旁邊的珍妮!

  珍妮掙扎,杜淮連忙在她耳邊低說:「幫我做一場戲!」珍妮伏著不動,眼角瞄向廂房的門,那兒正站著一個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們的女孩!

  珍妮心中明瞭,左手狠擰了他的手臂一下,「臭男人,你好忍心!」

  「哎喲……」杜淮壓著聲音叫,「我這是善心!你知道一個女人在有了希望後再接受失望的痛苦嗎?」

  「噢……」珍妮伏在他的肩頭,一邊瞅著安言,一邊好不合作地繼續發表評論,「耶,是個乖乖女的LO0K,喂,騙這種好孩子會被天打雷劈哦……」

  「閉上你的臭嘴好不好!」

  「哼,你現在在乞求我哪,態度好些行不行!不然……」珍妮果然惡作劇地要推開他。

  杜淮連忙又摟緊她,嘴裡低低地咒駡著:「別又得寸進尺,否則來年『環宇』法律顧問……我可不敢再請你這惡婆娘。」

  「呵呵……還威脅呢……」珍妮小聲地笑了,「我和你從小學認識到現在,本來以為是好哥們了,想不到你還會摟我一摟,嘻嘻。」

  「你好吵,喂,她走了沒有?」

  「剛剛走啦,天,你看不見那女孩傷心欲絕的樣子,簡直,簡直……」珍妮吞了吞口水,一副說不下去的模樣。

  杜淮一愣,隨即一把推開她,「明知人走了就放手啦!」

  珍妮才不受威脅呢,湊過腦袋一個勁觀察著他的神色。半晌,她突然拍起手來,大笑著向其他同伴宣佈:「同學們,有人甩了人後又後悔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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