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水色 > 我其實很天真 | 上頁 下頁 |
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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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與人之間的交流,可以感性得無形式可尋,也可以是擬化和物化的。說到有意思,當然是前者。你略一思考,就會發現和某一些人在一起時,你不一定要言談不休,不一定要刻意炫耀些什麼,不必感受微風掠起他(她)鬢邊黑髮是否性感,不必透析他(她)眼中的愜意和疲憊再決定說些什麼,你可以什麼也不做,就這樣和他(她)在一起,發呆。 不過,好像不能經常這樣,如果能這樣,會是一種非常好的感覺。如同此刻滋生在兩人之間的這種未被挖掘的默契。是的,是未被挖掘。如果就此擦身而過,他們的默契,就會成為毫無意義的曾經,更不會再想起這一刻,其實是美麗過的。 車子停在安家大門前,安言向杜淮微笑致謝,待他禮貌地回應後,立即轉身步進屬於安家的天地。望著她帶著刻意的迅速,杜淮擰了擰濃眉,冷哼一聲,啟動車子向蘭桂坊駛去。 蘭桂坊的「扶桑酒吧」首層三號廂房是杜淮和友人最常駐的落腳點。這夥年輕的男女,都是位居某機構高層的白領人士,白日在商場廝殺完畢,晚間多會聚集在這兒,盡情嬉笑怒駡,天馬行空甚至憤世嫉俗……得意的時候,他們優雅從容而不失高傲地遊曳在恣意而為的 氣氛中,用幽默而不失優雅的言詞相互取笑。若遇失意之時,便橫七豎八、臉紅耳綠地癱倒在暗紅色的沙發或灰色的地氈上,盡情發洩,大聲嘶叫,如同一群西裝革履的另類怪物。 在這一隅,他們自詡隔絕了虛情和假意,臉上流露的都是本來的面目,毫無顧忌品味生命中僅餘的樂趣。 心底裡,其實誰都明白,這兒每一個人既害怕寂寞又欣賞孤獨,還看不起沒內涵、沒修養的人。 他們總是理直氣壯地認為,挺拔、幹練、睿智是自己早已具備的性格,渴望追求一些更深刻的東西。他們自以為明察世情,洞悉人心,然而,在某一天突然發現,所有的深刻大部分都包含在「自由」這二個大字裡,於是忙碌過後便急著卸掉冷硬的面具,換上隨意散漫的面孔,把緊張的心情轉化成一串笑聲,一曲音樂,一些毫無心計、奇奇怪怪的謬論,目的可以是解悶也可以是發洩。 長時間過著這種生活,杜淮真的有點麻木了。每每在杯盞交錯中,總會莫明其妙地滋生些許悲涼的感覺。 這是一種因時而生的情感,有時會令他驀然醒悟自己只是努力去遺忘生命中的經歷和滄桑。他們,包括自己,都在自欺欺人而已。 然而,明白是一回是,放棄又是另一回事,畢竟時間久了,總有點沉溺的習慣。 在「扶桑」酒吧大廳,經常有一些非常有品味的年輕女人獨坐淺酌。她們穿夏奈爾時裝,灑法國香水,舉止優雅,步履輕閒。杜淮興趣來了,會跑到大廳來和她們聊時尚品味,生存目標,終極理想,甚至是無可奈何的人生……有時,他只須一個笑容一句話,那些聰明的女人就懂得把他的意思翻譯出來,而且翻譯得非常準確,然後兩人用最文雅的方法,互相吹棒,互相嘲諷。 他欣賞風情聰慧的女人,卻不會輕易招惹,只為不想惹麻煩。須知女人這種物體,為男人帶來快樂之時,也是煩惱滋生的開始。 杜淮和老闆蘇丹隨意打過招呼,步進走廊,推開三號廂房的鋁合金磨沙玻璃門,內中,只有宋傑和尊尼。 「今晚怎麼這樣安靜?」杜淮一邊問著,一邊跌坐在左邊角落的沙發上。 宋傑聳肩不語,起身在私人酒櫥中取出威士忌酒,倒了一杯轉身遞給他。 「劉銳有任務在身。蘇雷到大洋洲去了。張勁的爸爸過生日。雲晰在日本被女人纏得脫不了身。艾妮要為學生補課。珍妮到遊艇上相親……」宋傑一口氣說著。 「相親?」杜淮睜大眼睛。 「珍妮的母親回來了,眼淚鼻涕齊出動,終於成功地把她拉去相親了。」尊尼笑著說,「那珍妮真是的,竟然被人傳她同性戀,嚇得他父親幾乎心臟病復發,她的媽媽立即從洛杉礬飛來,立誓要她在今年內一定嫁人。」 「哈哈,好玩耶。那些人怎麼傳的,居然說她同性戀,昨晚她還朝我暗送秋波呢。」杜淮向尊尼眨了眨眼睛。 尊尼笑了起來,「要是你這句話被她聽到了,不把你拆骨揭皮才怪。」 這珍妮原是他們的中學同學,現任律師,樣貌一般,卻魄力驚人,行事手法與作風比男人有過之而無不及。一夥朋友中,她最看不慣的就是杜淮,因為他經常扯起大喇叭說溫婉、風情、聽話、美麗的女人才叫女人,像阿某某的那種款式充其量只能被稱做男人婆。 全世界都知道這個狀似慵懶、實則精明的杜淮口中的男人婆就是林珍妮!因為這夥人當中除了她,只有艾妮和美茜兩個女人。艾妮性感動人,是香港大學歷史系副教授,美茜高挑美麗,是職業模特。於是,杜林二者只要一碰面就你譏我諷的,勢不罷休的架勢常把在場的 人士笑翻天。 私下裡,珍妮卻是「環宇」的法律顧問,歷來以最精明認真的姿態為「環宇」平息了不少法律上的風波。 杜淮對珍妮的情感也是極為複雜,曾資助珍妮和其弟就讀大學,又在她大學時代的一次交通意外中,向被珍妮不慎駕駛而撞至重傷的不幸者的家人付出巨額賠償…… 不過,只要是這間廂房的人都會明白,無論遇到什麼麻煩,杜淮和珍妮都會義無返顧地幫助對方。然而,這並不代表兩人就可以發展下去,甚至成為情侶。畢竟,愛情的滋生和成長,有賴於是否有FEEL。 「噢,那我們祝珍妮成功吧。」杜淮聳聳肩,向二人舉杯。啜了一口後,他又牽嘴說:「我真想見識見識那個男人,他太偉大了。」 「哈哈,你的嘴真臭!」尊尼被他的表情惹笑了,「小心被全世界百分之九十九的平凡女人圍剿。」 「這裡的隔音功能良好。」杜淮舉手敲了敲旁邊的牆壁。 宋傑哈哈一笑,「能成為杜淮太太的大概是埃及妖後式的風情尤物,只是不知這杜先生是她第幾任的……」 「臭口!」 杜淮白了他一眼,「漂亮女人最忌虛榮,虛榮女人最忌貪婪,貪婪女人最忌奸詐。我杜淮就算一輩子光棍也不會喜歡這樣的女人!若真遇到我喜歡的,就算她是一塊醃蘿蔔也沒關係……」 宋傑和尊尼大笑,「那保佑你娶塊醃蘿蔔好了!」 杜淮握著拳向他倆揮了揮,起身晃出廂房,在大廳裡和蘇丹聊天,聊了沒幾句,那傢伙又被人扯去猜拳了。杜淮看看手錶,差不多深夜一點了,便緩緩步出「扶桑」,驅車往公寓方向駛去。 掏出鎖鑰開了門,迎接他的仍然是一室清冷的空氣。潔淨的棕色桃木地板,藍色沙發和銀灰色的金屬飾櫃,皆是精緻而獨特的款式,彰顯主人一份放蕩不羈的豪華,一種毫不做作的富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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