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水色 > 那一季荷花燦爛 | 上頁 下頁


  亦癡?亦傻?抑或無聊至極?或許吧。但女人有時就是要求那麼一點點的虛榮,明知淺薄,還是需要。

  過後,卓盈不動聲色地詢問同事思思,十六號那天公司來的是什麼客人,當然要搭上訂了什麼貨之類的問題,這才不至被人懷疑了去。

  答案非常清晰明確。寧聰是委託她在職的「天賜」貿易公司向日本訂造數條食品生產線,那天他有事到香港,便順帶到「天賜」簽署合同。

  卓盈的心驀然刺痛!借助那個女人的勢力,他終於熬出頭來了。現代人說夫憑妻貴是吃軟飯的表現,這話雖然難聽,卻自有女人天天倒貼。能幹的男人,會把「吃」的過程縮至最短,臉皮厚的,樂得搖晃著膝蓋兒吃一輩子的軟飯……

  寧聰當然是前者,所以現在的他就能夠憑藉實力買下數條生產線,建立自己的事業。

  雖然,內中犧牲了她……

  六年前,她二十歲,像一朵含苞帶露的水蓮,還是個在校的大學生。

  那年的夏天暑假,她禁不住最深交的同學阮玫對十裡蓮塘,碧底紅花的極盡所能的引誘性言辭,漸漸萌生一股「要到白沙村看看」的念頭。

  當她猶豫之際,阮玫又晃著小腦袋說,農村的食物非比尋常,瓜菜是清香的,鯽魚是鮮美的,豬肉是甘甜的,連喝的水都格外清涼。還有遍地都是野菇的鳳尾竹林,大大的竹筍,好吃得讓人停不了嘴的蓮藕片……

  卓盈哪裡見過這些,受不了誘惑的她果真卸下高檔得令人難以親近的名牌衣飾,背上背包,跟著阮玫來到有藕鄉之稱的白沙村,準備度過一個充盈鄉土氣息的暑假。

  那日,才是上午,天氣已經很熱。她和阮玫剛從公車下來,便滿頭滿額的汗,阮玫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手遮著烈陽,一手拖著她飛快地朝路邊處的小茶館跑去。

  才剛坐下,胖胖的老闆娘便趕著上前,介紹她們喝一款叫草莓蜜茶的飲品和一種叫甜脆蓮藕小食。

  卓盈啜了一口茶,酸甜酸甜的,很清爽。再看向那一小碟脆蓮藕,賣相頗為誘人——薄而透明的圓形薄片沾滿了晶瑩的糖粒,上面斜橫著一個個小孔兒,襯著藍邊白底的花邊碟子,純淨得讓人不捨得吃它。

  想不到鄉村地方,也有這麼精緻的食物。卓盈感歎著,拈起一塊蓮藕,舉到眼前一照。陽光從窗邊灑至,手中的圓片子,居然像雕花的白玉珮一般通透。

  「吃啦,這不是膠片,是藕片!」阮玫瞅著她小心謹慎的樣兒好笑地說。

  「我也不相信未及阮氏家門,你就用如此幼稚的方法戲弄我。」卓盈依然端詳著藕片,然後優雅地把它放在嘴邊,輕咬了一小口,慢慢地咀嚼著,這款脆蓮藕片的外觀雖然灑了糖粒,卻不顯甜,還有一種很清的蓮藕香味。

  阮玫聳聳肩,低頭啜了一口草莓茶。這個卓盈什麼都好,有時就是太顯優雅,而且優雅得十分自然好看,害得性急的她經常有急驚風遇著慢郎中的感覺。

  卓盈又咬了一口,細細品過後,咽淨嘴裡的東西,才說:「果然有一種令人覺得狂吃一通也不至胖了去的感覺。不知是不是真會這樣,要是假的,我倒佩服調弄這款小食的人了。」

  阮玫抿嘴一笑,故作神秘地說:「若你見了這個人,你會更驚奇呢。」

  「哦?男的還是女的?」

  「男的!」

  「噢——」卓盈聳聳肩,「能令好色之女面露興奮之色,他大概長得很人模人樣了。」

  「又這麼說我?!」阮玫伸直腦袋,朝卓盈的手臂擰去,「找死!」

  卓盈連忙往後一縮,「咭咭」地笑了。

  「不准再叫我『色女』!」阮玫狠狠瞪她一眼,用手指骨敲著桌面,壓低聲音罵她,「你想裝聖女我也不說話了,還敢說我好色!」

  「我或許在裝聖女,但你是讓人一看就覺得好色——」卓盈笑著越縮越後,椅背子已經抵住鄰桌的椅背了。

  「就算我好色又怎麼樣哪,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你看看我注意的都是美男子耶。」阮玫哼了一聲,拿起草莓蜜茶灌了一口,塞了一塊藕片進嘴巴,說:「我不也經常講很多名草的八卦給你聽了,每次都聽得你笑眯眯!」

  「總好過你一邊述說一邊滴口水。」卓盈雖然文靜,鬥起嘴來卻絲毫不落下風。這「優點」,大概源自她那位在上流社會異常活躍的母親李月華。

  說起卓家,雖然不至於富貴得家產以「億」作單位,但家裡卻大部分是極有名氣的醫學界專業人士,這類人正財不多,偏財往往得之極易,像應邀演講或參與某些機構的藥物研究,報酬絕對驚人。

  她的父親卓展濤是香港首屈一指的心臟科學博士,母親李月華是船業大王包玉進的孫女,是上流社會的名媛……生於此等家族,當然還有諸多叔伯兄弟,姨媽姑姐等等借著祖業和名聲出人頭地,各領風騷。不過這樣的家庭規矩自然也不少,尤其是她那個名媛母親,單是她這回暑假,說要跟同學阮玫到白沙村住上一陣子這件小事,就著實讓家裡不得安寧了好一陣子,說是千金小姐跑到農村地方去,會被蚊子叮個全身起包,搞不好還會得個「登革熱」。

  直至她為表抗議,將自個兒困在房裡三天,哥哥卓冶才看不過眼,冒著被母親嘮叨一整天的危險,私自放了妹妹外出,來個先斬後奏。

  「你或許聽得芳心亂顫,蠢蠢欲動呢!」阮玫低叫。

  「我怎麼樣是你猜的,但你的口水痕跡確實留在嘴角上,這才要命。」

  「你虛偽!我就不信你不想男生!」

  「的確會想,只不過,我只局限於想,而你,是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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