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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在這個凡事以實際效益為準則的時世,居然有男人要等待心愛的女孩長大,這種浪漫的情懷,想必只有他這種奇才式人物才會做得出來。

  後來,許應龍到國外開設公司,為了方便瞭解于藍的情況,便自然而然地成了于志成的股場軍師。他並不喜歡于志成,總覺此人終日笑裡藏刀,目光不時流露貪婪,而且極善鑽營人際關係,是那種希望一本萬利的小人。

  「對了,上月你在電話中叫我人的那只股票,這陣波動比較厲害,散戶似乎並不熱衷跟莊,我該怎麼做?」乘著氣氛良好,于志成小心賠笑著把心中疑問提了出來。

  「那間上市公司早陣傳出高層人事變動的消息,那時我就知道有人在刻意製造煙幕——放著吧——」許應龍並不想和他多談什麼股票理論,每次只會遙控指點。如果不是因為于藍,以他的性格,根本懶得面對此等諂媚之人。

  曾經,許應龍就指導過於志成利用煙幕式的空消息在低位吸人某集團大量股票,待煙幕一散,股價再度狂升,令他狠狠掙了一筆。

  「總之這都是你的功勞啦,應龍,將來和你成了一家人,你可得叫我岳父呢。」于志成還在笑著,又不動聲色地把話題轉回來,以再度吸引許應龍的興致。

  「藍藍她會聽你安排嗎?」果然,許應龍一改懶言應付的態度,立即雙目閃亮。

  「你放心好了,我這個女兒雖然害羞怕事,但最孝順,除了會拒絕參加什麼酒會宴會之外,什麼都會聽我們的。而且女孩子終歸要嫁人,要不是父母安排婚事,她甚至會因為怕生害羞而不肯認識男人呢,更何況我極滿意你的為人——」。

  是滿意我能為你攢錢吧。許應龍一笑,滿臉不置可否。于志成也呵呵笑著,對許應龍自負冷傲的性情心中有數——如果女兒不能嫁給許應龍,他的股市財夢將會如期終結。

  蹲在窗外的韋諾,赫然立直高大的身軀,嘴角牽起一絲詭異莫測的微笑。

  「訂……訂婚?」

  書房內,于志成望著面前瞬時蒼白的小臉,緩緩點了點頭。

  「我……我……」于藍張著嘴,腦際全然空白!

  蘇玉群連忙上前擁著呆若木雞的于藍到沙發坐下,輕輕拍著她後背,「女孩兒總要嫁人的,爸媽都是為你好,應龍人很不錯啊,而且你們就早就認識了是不是?」

  于藍抽了一口氣,還是說不出話來,眼眶早已應景般脹得通紅。于志成只當是女兒畏怯,便使個眼色給老婆。

  蘇玉群會意,又摟著女兒親昵說:「你不知道哪,應龍長得一表人才,人又能幹,才這麼個年紀,半山豪宅也有兩層,另外的家產就不知有多少了,最重要他又這麼喜歡你。」更更重要的是,他是于家的財神爺!

  「可是……可是……我我不想這麼早就……」于藍幾乎要哭了。

  「傻孩子,你十五歲那年他就注意你了——」蘇玉群揚起臉感歎:「哎,這多浪漫啊女兒,有一個男人等著你長大,然後再娶你回家寵一輩子,這種幸運多少女孩子想都想不來呢。想當日我和你爸爸也是很艱難才走都一塊兒哦,所以直到現在他都珍惜我,對我好。」她一歪頭,向正在仔細聽著她們說話,但又扮作看報紙的丈夫甜甜一笑。

  「十五歲?」于藍呆了眼。

  「就是,現在這種世道癡情男是稀有品種呢,女人家遇見好男人要懂得及時抓緊,等到知道珍惜的時候,或許又碰不著這麼好了。」

  于藍心亂如麻,待要鼓起勇氣力爭民主之時,卻見爸爸擺了兩下手依舊低下頭看報紙,便知道那就是「你什麼也不必說了,我早決定了」的終極判詞。

  顫抖著腳步走回自己房間,小心關上門,把臉埋在枕間壓著聲音痛哭。半晌,她轉過臉輕抽著氣,摟著皮皮熊躺在床上發呆,腦海中,嘗試思索著關於許應龍的一切……想了半天,只記得他有張白淨得有點過分的皮膚,老是對她笑成一堆的臉孔,膩得像奶油一樣的聲音,造作得要命的風度……

  她對他不熟悉,更毫無好感,怎麼能生活在一起,甚至……睡在一起?轟!想到這裡,于藍不禁抱頭呻吟,實在難以想像、實在無法接受。

  第二天晚上,于藍又被叫至父母房中,面對另一輪疲勞轟炸。

  「做父母的怎麼會不瞭解自己女兒的性格?你說說看,人家應龍前陣子天天接載你放學是為什麼?就是渴望能和你正常交往啊,但你有給過人家機會嗎?不止是說應龍,就算是任何一個男人約會你,你也一樣會用這種逃避的態度!我說得對不對?」于志成盯著畏縮的女兒,更是一針見血。

  于藍坐在沙發垂著頭一言不發,心中雖不情不願,無奈天生嘴笨,明明拼湊了一個晚上的理直氣壯,來至嘴邊就化成一團慌亂了。

  蘇玉群有些不忍,便緊挨著女兒坐下,拉過她的手輕輕揉撚著,「我們這麼疼你,絕不會害你的。應龍又有才幹又癡心的,而且對爸爸的事業很有幫助,乖女兒,你就答應婚事吧……」

  「玉群你別再勸了!」于志成打斷妻子的話,別過頭盯著女兒,語中帶氣地說:「也不想想我們疼了你這麼多年,只是要求你這一次也不應允?沒有他我們家這幾年會過得這麼好?為這點就應該報恩了,更何況將來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借助應龍!」

  于藍緊抿小嘴,眼眶熱得難受,略一動,蓄了半天的淚就大滴滾了下來。

  蘇玉群連忙起身往梳粧檯拿紙巾,轉過背時狠狠白了丈夫一眼,然後一邊替女兒抹眼淚一邊低聲說:「這幾年爸爸公司的生意不怎麼樣了,全靠應龍幫他炒股票我們生活才會無憂,寶寶,你就答應爸爸吧,媽媽也求你了。」

  于藍心裡明白,這不是他們疼不疼愛她的問題,而是他們的本性的問題。她敢肯定,即使自己真是他們的親生女兒,處於這種情形下,同樣會被安排嫁給許應龍的。

  許應龍不是不好,也不是不優秀,只是,每次面對他時,她都會條件反射般地想避開。這已經不是能否去喜歡的問題,而是一種提不起要去喜歡的心理。即使在行為上勉強認同,內心始終背道而馳,一如她永遠不可能以最開懷的姿態立於人前,因為這是她的本質,她的秉性。

  只是,這婚事關乎父親的事業、於家的將來,叫她如何能夠忘記十年的養育恩情?對她患病時的細心照顧?對她起居飲食的一絲不苟?

  哭了一夜,于藍終於決定:讓父親繼續得到許應龍的幫助吧,只要他們開心,她就安心了。

  一大早,于藍還沒有梳洗就往父母房間走去——反正只是點一下頭而已。

  垂著小臉,趿著毛毛拖鞋挪動在走道上。拐彎時,冷不防地撞在一堵硬牆上,牆是深綠色的,似乎還發出陣陣溫熱。她有點遲鈍地呆了呆,後退一步,抬起紅腫發亮的眼睛一看,是阿諾。

  「噢,早晨……對,對不起……」聲音略帶沙啞,韋諾盯著她沒有說話。于藍垂了半天的頭,感覺他沒興趣要回應她一聲「早晨」了,便繼續垂頭往前走。

  「用冰敷一敷眼吧,消腫的。」背後突然傳來他低沉的聲調。于藍一愣,回頭時,他已走遠了。這好像是他第一次向她表示關心——奇怪哦,聽著很陌生,卻帶有一絲的……溫暖?立站在父母房門前,于藍望著他消失的方向,突然覺得心情沒那麼糟了。

  爸爸一臉的喜悅和媽媽突然撲過來的擁抱讓她原本憂愁的心更放下了些。畢竟,他們一直都疼愛她的,為疼她的人而付出,有何不可?

  晚餐極為豐富。于志成眉飛色舞,蘇玉群嬌笑連連,于藍強顏歡笑,娟姨一臉擔憂。

  看著面前各懷鬼胎的于家人,韋諾臉上不動聲色,心底陰鷙冷笑——果然是狐狸本性,依然樂得坐享不勞而獲的美夢!既然上天讓我撞個正著,你的大限將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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