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水色 > 藍色女孩 | 上頁 下頁


  超級笨蛋!這樣回答就是等於默認了父親的安排!這種膽小如鼠的性格,要是在古代,被人賣去青樓當妓也未必敢反抗,韋諾在心裡冷哼一聲,把最後一塊羊肉塞進嘴裡,朝在座眾人道歉一聲,離席回房了。

  隔天午飯後,于藍套上短袖恤衫和休閒褲便直奔花房。前幾天見那株蘆薈長了好幾個子芽,好不容易等小苗苗冒高了,自然得替它另立門戶。

  中午,娟姨鑽進廚房弄雜果涼粉,爸爸則坐在大廳看報紙,卻不時張望牆壁上的雕花古董吊鐘。媽媽也打扮隆重地待在大廳裡,一會站在廚房外面指點,一會又擺弄著放在酒櫃上的大盤鮮花,似乎在等什麼人。

  兩點左右,門鈴響了,果然是有客人來了。

  于氏夫婦會如此莊重接待來客?蹲在院子裡的韋諾狐疑頓生。

  不銹鋼大門「吱呀」打開,韋諾瞄見大廳裡的于志成立即揚起脖子,從落地玻璃窗處向大門口不停張望。

  一位英俊斯文的男人從門外跨了進來,皮膚白淨、衣履光鮮,應該是一個有學識有家底的人。韋諾遠遠倚在院子牆角的芒果樹下,認得此人曾經送過於藍回家的。他有本事令于家夫婦坐立不安?敏銳的觸覺立即閃過種種假設。

  于氏夫婦早已滿臉堆笑地從里間迎出來,眉眼間更帶上一抹諂媚,「應龍你終於來了,來來,快請裡面坐。」此時的蘇玉群更是風情款擺。

  韋諾狐疑頓現——以于志成今時今日的財富和地位,用不著對一個年輕男人如此巴結吧。除非,除非……這位許應龍對他的掘金大計有幫助?

  這位許應龍大有來頭,而于志成這只專善走捷徑找好處的老狐狸更有問題。至於蘇玉群,雖然本性好逸惡勞,卻並不是大奸大惡之人,想當日一定是受了于志成唆使才會如此歹毒,這一點,從她拿了款項又留下字條就知道。

  那麼,他們夫婦又在打什麼主意呢……

  大廳西邊的大玻璃窗下,圍種著十來株翠綠的蔦蘿,韋諾拿著剪刀,走過去蹲下身子。他知道大廳裡的這個角度,是一張兩人沙發,旁邊擺著一隻半人高的斑點狗瓷器。

  窗開著,內中清晰傳來于志成的聲音:「娟姨,幫我叫藍藍來。」

  韋諾蹙起濃眉,扭頭看向蹲在玻璃花房裡的于藍,她正小心地把長了根的蘆薈苗從主杆上分離開來。

  長長的頭髮垂紮向左邊,白玉般的小臉全神貫注地投入她自己的簡單的世界。美麗的眸子沒有了怯弱和驚慌,透出如水的嫻雅。手中的蘆薈幼苗與她同樣柔弱,只是,它因為有她的愛惜得以新生,而她自己呢,面對可能會改變她一生的安排,將何去何從?

  「藍藍,老爺叫你呢,快來。」匆匆走到院子的娟姨看著額角滲汗、滿手泥巴的于藍,不由皺起眉頭,「哎呀,還髒成這樣,像什麼啊,快洗手去——」

  米色的短袖恤衫還算乾淨,灰白色的休閒褲就像小斑比一樣長滿梅花點。于藍對著娟姨伸了一下舌頭,咭咭笑著跑去水喉邊洗手,卻不知道看呆了此時身處於家的兩位男子。

  一位是站在玻璃窗後的許應龍,另一位正是站於玻璃窗下的韋諾。前者有心有意,面對她嬌憨的舉動時自然是滿目戀慕、一臉寵溺。後者呢,則是在不知不覺間,迷惑於她不自覺流露的嬌態,甚至無意識地多看了幾眼。

  無他的,男人嘛。

  娟姨望著于藍在那邊洗手,嘴裡嘮叨著:「明知藍藍怕生,還叫她見客?老爺真是的,什麼客人這麼緊張!」旁邊的韋諾聽見,略一挑眉,緩緩眯起變幻莫測的眼眸。

  于藍一踏進大廳,赫然看見一身儒雅的許應龍正坐在父親身邊有說有笑。心中不由詫異,他怎麼會認識父親的?還很熟絡的樣子?見他雙目眨也不眨地盯過來,于藍垂下小臉——總是覺得他的笑容別有深意,隱匿著一些她無法理解的情愫,這樣的模糊,從來令她驚慌迷惘。

  「藍藍,幹嗎髒成這個樣子——」蘇玉群急急走上前來,一把拉過女兒,「太失禮了,快上去換衣服再下來。」然後扭頭向許應龍甜笑道歉,「許先生慢坐,我們失陪一會。」一溜煙的,二個大女人就捉了小女人上樓裝扮。

  直至于藍背影完全消失,許應龍還不舍地望著樓梯。於志成見了,心中甚為得意,便向許應龍湊近身子,輕笑說:「藍藍被我們寵壞了,不過——放心吧,她最聽爸媽話的。」

  許應龍一邊輕晃著頭,一邊略帶笑意地對於志成說:「我回國後,得悉好友的妹子是藍藍同學,便央她安排我認識藍藍,然後天天等待在校門接載她放學,藍藍好像很不樂意,還故意避開我。」

  于志成立即賠笑解釋:「她連我的車子也不坐呢,寧可走路上學,說那是送給自己的寧靜。」

  說真的,于藍冷淡的態度並不會太過影響他的心情,因為他明白她的婚嫁大權掌握在面前的男人的手裡。

  許應龍生於富裕家庭,十來歲便醉心研究金融投資知識。也許是天性直覺敏銳,也許是多年的努力和累積,十年前他初涉股場便連連得利。隨著經驗增加,投資觸覺更為準確。既是年少得志,難免有些恃才傲物,加之生性討厭世俗繁瑣,常以隱俠方式游曳股壇,私下裡卻是十數位商業鉅子高額聘請的金融投資顧問。

  既然擁有能攢錢的法寶,客戶當然不會四處張揚,因而沒人知道股票市場上運籌帷幄,來去無蹤的奇才人物居然只是一個白淨斯文的大男孩。

  五年前,他從國外學成歸來。為求安靜,便獨自居住在淺水灣的別墅。也許機緣巧合,他每天外出,都會迎面碰到一位十四五歲的女孩,背著大大的書包,半垂著小臉默默走路。

  一直沒有留意這位總是垂頭走路的女孩,因為她是小女生,而他已是大男人了。

  直至有一天驅車回家,半路天氣驟變,大雨刹時而至。他開動車前的雨刮,赫然看見那位背著大書包的女孩正安然倚站在一株茂密的梧桐樹腳——頭髮濡濕、小臉微揚,雨水透過枝葉的縫隙,不時滴在烏黑的發梢,再悠悠鑽進光潔的脖子裡。長長的睫毛輕輕顫動,眸子安靜凝望藏在灰色水氣裡的萬物,仿佛,整個世界已變成一幅簡單乾淨的黑白圖畫。

  第一次正視這女孩的臉,他驚詫的不只是她精緻的五官,還有纏繞在她周遭的一股清冷的氣質,讓他強烈感應她的靈魂有著超乎常人的靈敏。

  而這樣清新乾淨的畫面,更讓他認為,一般人無法明曉她的心在追求些什麼,只有他可以。就像這世界因為某一個男人的存在,便衍生出另一個可以配合著他的女人。她就是他的女人。

  這種認知,突然讓他莫明興奮。

  他開始留意她,調查她一切的資料。知道她曾患過自閉症,害怕陌生人,其父乃是一暴發戶,家境中上。於是便決定先向其家人拉攏關係,也等於等她長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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