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水色 > 愛情開蛇運 | 上頁 下頁
十六


  衛薇一下愣住,瞪大眼睛望著他。嚴若一雙幽深的眼眸與她對視了幾秒,突然挺直身子,大步地走開了。

  瞄著那個高大的背影,她咬了咬嘴唇,猛然發覺,心口兒跳得幾乎蹦出來了,小臉也莫名其妙地變得火熱。

  危險過去,夜幕降臨大海,黑色的羽翼迅速俘虜了世界。人類的世界伴隨著陣陣的鼻鼾聲緩緩沉睡。衛薇卻縮在被窩裡,翻來覆去好半天仍然睡不著。心情有點恍惚,思緒飄移不定,腦子裡掠過很多飄忽的影像,耳畔不停地響著那一句溫柔得有點異常的「放心吧,沒事了」的聲音……

  然後在她的驚詫中,緩緩撩起心底深處一些很溫柔很溫柔的感覺。

  ——那天下午,她在甲板上聽了他一些異于常人的經歷;昨天傍晚,他教她如何處理與蘇雷的關係;今天晚上,親眼目睹他沉著冷靜的處事作風,還有那一句很溫柔很溫柔的話語。而那句話,就像畫龍點睛一樣,在突然之間,奇異地挑起連她自己也懵然不知的情愫……

  這樣的覺悟,如同驚雷閃電,突然而至,令她手足無措。思緒還未徹底理順之時,目光竟不知不覺圍繞著他的身影,瞄向有他的地方,心裡,毫無理由地想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麼,他有什麼生活習慣,他的——舉手一投足……

  越是留意,心裡就越會把細心觀察而來的小事歸納到一起來——

  他很高大,有一米八零吧。皮膚黑黑的,不怎麼喜歡說話。嘴角不時會輕牽起來。他其實是在笑的,卻讓人猜不透他究竟在笑些什麼。無法一眼明瞭的表情裡藏著睿智,伴著一股淡淡的滄桑和輕閒,顯出一種奇異的令她越發心跳的味道。

  就這樣奇奇怪怪地過了兩天,衛薇覺得有些心虛了,老是疑神疑鬼地猜測嚴若究竟是否察覺她在留意他。因為心裡有鬼,餐桌上的小妮子吃飯吃得特別快;而且不和嚴若單獨坐在船艙內;實在不得不面對他的時候就趕緊垂下眼簾,卻不能控制地乘他不注意時用眼尾偷瞄過去,或等人家背過身去時拼命地觀察他!

  更讓她感覺自己不正常的是昨天她看見嚴若倒水喝,當水注滿杯子後,船一個晃蕩,嚴若失手淋了自己一褲子,他皺著眉頭叫了一聲「shit」——明明是粗口呢.然而看在她眼裡,竟然覺得他罵人也罵得好有性格!

  天啊,為什麼會這樣呢,連一個男人說粗口也被她看成魅力的體現?——這究竟是什麼心理啊。衛薇從下午想到晚上,再由晚上想到床上,然後一聲呻吟,捂著小臉栽在被面上。

  此時此際,用她向來自詡聰明的腦瓜,綜合中學時單戀英語老師三年之久的豐富經驗,再加以研究二秒鐘,便立即得出結果,她在玩暗戀!這可是最孤獨、最寂寞、最沒什麼好下場的行徑啊……

  隔天下午,林明殷勤地坐在餐桌邊替她修理廚房裡兩支要上螺絲的小刀柄。她笑著和他東拉西扯地聊著,一會說麥當娜風騷性感,一會說基努·裡夫斯是她的偶像。後來聊至卡通人物櫻木花道,得知林明很喜歡畫漫畫人物,並且畫得很不賴,她捧著一籃子洋蔥頭立即就跳起來,說吃過飯就拜他為師,害得洋蔥頭片灑了滿地。

  兩人立即蹲下身子撿,撿著撿著,漸漸被洋蔥頭刺激得紅了眼睛。衛薇捂著眼睛又笑了起來,正要到船艙拿紙巾,一個轉身,猛然看見嚴若就在隔了一塊柚木板的小廳處拿著螺絲修小風扇。他的姿勢顯示自己坐在那兒好一會兒了,她和林明的話他一定全聽見了,不然他那最讓她緊張的嘴角就不會牽起來。

  衛薇突然覺得煩躁,抿緊了小嘴,不想說話了。偏那林明還一個勁地要逗她說話,讓她好不厭倦。

  半晌,嚴若大概修理好小風扇了,起身爬上梯子到甲板上去。衛薇以為嚴若離開了,整個身子扭過來眼巴巴地望過去,眼睛亮晶晶的,眼神還有點兒……迷戀。怎知那嚴若在即將消失之時突然轉身向她望來,兩人眼光撞個正著,羞得她立即垂下小臉,只覺得臉蛋被火燒了似的熱。

  不知他會不會看出些什麼來了?會不會因此而譏笑她?——衛薇憂心忡忡,要是被人家知道她這樣一個純潔的女孩家居然去暗戀一個大男人,可是一件羞得不能再羞的事情啊……只是,只是有時越是壓抑就越會做出一些閃縮的行徑。明明心裡想理直氣壯地在他面前走過,偏偏走近他的身影,嗅到他的氣息,心就亂跳一通,想控制也控制不來了。

  天啊,才短短幾天,自己怎麼就發展至如此不可救藥?即使咬緊牙關捶胸頓足也不能化解她暗戀人家。

  然而,這只是她最隱私的情緒,每天下午,衛薇仍然有兩個小時要和嚴若呆在駕駛室學駕駛操作——那是哥哥逼著要她學的。這兩個小時的單獨面對,足以令她又驚又喜,又怕又羞。不過,除了因為有時兩人湊得過近令她心慌手顫之外,她覺得嚴若其實是一個很隨和的人,很為人著想,也懂得很多。

  只要待在他身邊,用力鼓起勇氣湊近一點點,只是一點點,就能嗅到一股從他身上發出的淡淡的煙草氣味,一種面對海洋的勇敢和為人處世的內斂而混合的獨特氣質,只屬於嚴若的氣質。這樣的感覺,令她覺得安穩和愜意,如果經常能……和他在一起,即使要她經歷和以前暗戀英語老師一樣的崎嶇「情」路,似乎也甘心了。

  在海上航行至第十四天,「SUN」號的運氣仍然不錯,沒有遇到大風浪。然而,經驗豐富的嚴若隱隱地感覺,命運女神向來喜歡與他開玩笑,每每在他最稱心如意的時候,突然就變了臉,然後躲在雲層裡看著他沉毅堅定或手忙腳亂地努力掙扎,笑得東倒西歪花枝亂顫。這一次,她沒有理由不想玩的。

  第六靈感告訴他,等待他們的前方並不平靜,當然,他希望他的感覺是錯誤的。

  自出海之日,會遭遇風暴的念頭在他腦海中從未停止過,這兩天念頭越顯強烈。嚴若變得更加沉默起來,常常四處查看帆船各處的設施,有時躲在貯藏室內把東西分門別類,用防水布紮成易攜的小包裹兒。其他三個男人也感應到了一分未有言傳的沉重,言談少了許多,經常幫著他四處查看、收拾。

  又過了一天,帆船駛至東經一百六十度以西,北緯十度左右的地帶,這兒屬熱帶風暴形成地帶。

  傍晚,天空中出現了白色的薄霧,然後越來越濃,變成淺黃色,日落時呈橙色和紅色的餘輝,顯得格外光亮。站在甲板上嚴若臉色一變,連忙沖進船艙,按照定位儀的位置來說,現在距離他們最近的應該是密克羅尼西亞聯邦和馬紹爾群島。

  幾個男人也立即察覺天氣的異象以及嚴若隨即而來的緊張神色。

  「熱帶風暴?」

  嚴若緩緩抬頭,臉色凝重,「對,現在只能希望這場風暴在下半夜再來臨。現在距離我們最近的是密克羅尼西群島,這片海域散佈著兩千多座島嶼。無論如何,我們必須儘快登陸離我們最近的陸地!」

  「否則?」林明追問。

  嚴若盯了他一眼,「如果風力達七八級,陣風則會達到九級,這船尚可勉強抵抗,否則……」環掃了在場的男人一眼,一眼看見剛剛走進船艙的衛薇,他沒再說下去。

  「那還說什麼,立即行動吧!」衛風帶頭大步登上梯子。

  「等等,我們必須立即穿上防水服和救生衣!」嚴若謹慎地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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