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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沒想到韓通卻從此對做生意上了癮,而且又把南宮家祖傳的餅鋪生意做得更加有聲有色,後來乾脆就消失江湖、定居在這裡替南宮缺看家了。

  所謂“小隱隱于市”,韓通很樂意就這樣安居,笑看江湖事。

  “我帶回來的人,叫作水兒,待會兒讓人送晚膳給她,再讓她梳洗休息,從明天開始,你安排事情讓她做,她體質偏弱,你要看著辦。”南宮缺一邊看著賬簿,一邊交代道。

  “是。”跟了南宮缺七年,韓通自然明白他的意思——讓水兒有事做、增強體力,但是不可以累著她。

  “那你先去忙吧,有事我會找你。”

  “是,少爺。”韓通退下。

  一整疊賬本,真要全部看完大概得花上一整天,等用過晚膳、看過四本賬簿,他才發現已經過酉時了。

  南宮缺拿了一瓶活血舒筋的藥膏,離開書房,往水吟睡的房間走去。

  雖然住在客房,但韓通很細心地把水兒的房間,安排在離南宮缺比較近的地方,讓南宮缺走出自己的庭院就能找到她。

  還沒走到房門口,他就聽見從她房裡傳來的呻吟聲。

  “爹、娘……”

  南宮缺神情一凝,直接打開門走了進去,看見在床鋪上不安掙動的她。

  在地窖裡,她們不斷聽見哀叫、求饒與狂笑。

  她們心裡害怕,緊緊抱著彼此,怎麼都不敢出聲,直到外面安靜下來,所有的哀叫全然消失。

  過了好一會兒,她們才翻出地窖,水家堡裡一片黑暗、寂靜,聽不見任何人聲,沒有任何燈火,只有空氣裡散不去的血腥味。

  “姊姊……”水兒緊握住姊姊的手。

  “別怕。”她打起火折、點亮燭火,舉著燭燈牽著妹妹走出書房。

  一踏出門口,就看見一名老僕橫死在地上,肚子上的窟窿冒出大量血水,他的雙眼睜著不肯閉。

  “姊姊!”水兒驚嚇到,認出眼前的人,淚水隨即流了出來。“王伯……”

  “水兒,鎮靜些。”她深吸口氣,壓下心中的傷心與憤怒,牽著妹妹再走出去。

  所有水家堡的人,全成了一具具屍體,爹的棺殮還在廳堂,而娘……卻已被安葬在水家堡後方的花園裡。

  “娘……”她低囈著,淚水又流了出來。

  南宮缺一看就知道她又作了惡夢,而且夢的是水家堡的事,他抱起她,低聲喚著:

  “水兒,醒醒。”

  “唔……”她搖著頭。

  “水兒,醒一醒!”他搖著她。

  “娘!”水兒驀然驚醒,直覺就推開身邊的人。

  “水兒,是我。”他沉聲道。

  “南……南宮大哥?”認出是他,她哽咽一聲,投進他懷裡,嗚嗚咽咽地開始哭著:“我……夢見以前……”

  “我知道。”除了水家堡外,大概沒有什麼事會變成她的惡夢了。

  “好多……好多的血……好多人……死了……大家……都不在了……娘……也是……”她斷斷續續地說著。

  “都過去了。”他拍著她安慰。

  自從遇到她開始,他好像就一直在做這種事,從開始的陌生,到現在已經有點變成習慣的自然了。

  “我……想他們……咳咳……”哭到打嗝,呼吸不頤。

  “好了,不准再哭了。”他抬起她的臉,拉起被單擦著她的臉,一邊不忘拍撫她的背。“你可以想他們,但是不准太傷心,一直記著那段過去是要你不忘記父母,不是讓你老是哭著醒過來。”

  “我……我……”

  “聽話。”他命令。

  望著他總是堅定的神情,水兒漸漸平靜了下來,低喃著問道:“你有怕過的時候嗎?”

  南宮缺深思了下,搖頭。

  “沒有。”

  “你沒有擔心的事嗎?”

  “擔心、害怕,都不能解決事情。”他一向是面對,不是退縮,更不會逃避地自欺欺人。

  “可是,已經發生過的事不會改變,已經失去的……也不會回來……我明白這是事實,所以……更難過……”

  她的心,一直是那個十年前驟失雙親、被嚇壞了的小女孩;她只懂得傷心,不懂得接受事實、不懂得讓自己習慣那樣的血腥與過去,只好重複著不斷的惡夢,一而再、再而三,永無止盡。

  “你一直都作惡夢嗎?”他敏銳的意識到這一點。

  “嗯。”她點著頭,表情很平靜,像是早就習慣了這樣的事。“以前,姊姊總是不放心,常常陪著我睡,在我作惡夢的時候叫醒我,安慰我,直到我再度睡著。”

  “但是在客棧的時候——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睡得很好。”她自己也不懂為什麼。

  南宮缺若有所思,卻沒再說什麼,只是放她回床上趴臥著。

  “南宮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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