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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蕭王聽這話,當下忍不住哇地一聲哭了起來,連他兩個兒子在一旁也禁不住鼻酸。

  “心肝兒,你讓爹怎麼捨得。爹就算上天下地,也要找出靈藥救爹的心肝寶兒,你千萬……千萬別這麼說。”蕭王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哽咽得喉間不住顫動。

  “沒用的……女兒自己知道。”

  “不過是條長蟲。心肝兒,你是咱蕭破虜的寶貝心肝,怎麼會怕長蟲?忍一忍,忍一忍很快就過了。”

  蕭碧紗顫抖地搖搖頭,喘息地開口:“爹,女兒……女兒有一件事求你。”

  “你說你說!”

  “王府裡……有兩名桃精。她們……她們是女兒的救命恩人……壞人……壞人要殺她們……”

  “心肝兒,你放心。你的恩人,便是爹的恩人;爹就是拼了這條老命,也不讓人碰她們一下半下的。”蕭王握著女兒的手,輕輕地晃了晃:“心肝兒,你也得答應爹一件事……千萬別死……心肝兒?”

  蕭碧紗緩緩閉上眼睛,臉色驀地由鐵青轉為灰白。

  “心肝兒!”蕭王牛似的哭吼聲撼動了整個闕王府。“咱的心肝兒呀!你千萬別死,心肝兒……”

  “白若!白若!”王府的侍衛七手八腳地押著闕彥生,而闕彥生卻瘋了似地想撲向柴房。

  柴房上貼滿了經文,他們把白若關在裡面,硬生生地將他們隔離。

  “彥生,別白費氣力了,去找小桃紅。”桃白若在柴房正中央,焦急地喊:“幫我救救她!彥生……”

  “你們放開我!”闕彥生瘋暴地怒吼。“她不是妖!她是我的妻子!梅莊的人才是妖怪,你們都被她們迷惑了,我命你們立刻放開我!”

  侍衛誰也不敢從命;這次的命令是闕王親自下達的,違背了闕王的命令,他們只有死路一條。

  “彥生……”桃白若傷心地注視著狂怒的他,卻無計可施。

  “闕施主。”

  “行遠大師!”闕彥生如獲大赦,連忙甩開侍衛上前見禮:“行遠大師,您乃是得道高僧,請您求父王放了白若吧。她雖然是妖,心地卻極為善良,從未害人啊。”

  “貧僧正是為些事前來,月前貴府一住家丁倉皇趕至南禪寺,謂王府上下均為妖魔所迷,貧僧原也不信,豈料數月前於山徑見到施主,見施主額露青光,方知確有妖道橫行……連市井小民也說見過極為可怖的桃樹精。”

  “桃樹精?不!是梅妖才對,行遠大師。”

  行遠微微搖頭,走到柴房前,細細端詳桃白若,良久才長歎一聲:“妖孽,上天有好生之德,貧僧念你修行不易,今日且將你關在此處,只要你痛改前非,歸皈我佛,並放過闕家大小,貧僧便放你一條生路,如何?”

  桃白若慘慘一笑:“小女子修百年卻成了妖道?小女子一生未殺一人,未毀一物,何妖之有?”

  “放肆!”行遠身邊的行通,大為惱怒。“人便是人,妖便是妖,豈能混為一談?”

  “佛祖講經之時,萬鳥翠啼朝仰,天下萬物無不聆聽法旨,佛祖並沒有說妖鬼魅魎聽不得。花果山的一隻猴子尚可封聖,為什麼桃樹就不能修行,不能為人?小女子不服。”

  “這——”

  “行通。”行遠示意師弟退下,他緩緩開口:“桃樹啊桃樹,你若潛心修行,不涉足紅塵,千年之後必可修得正果,轉世為人,你又何必自毀前程?”

  “小女子不想修得正果;小女子只想與夫君當一對同命鴛鴦,安度此生,於願足矣。”

  “疑心妄想!”行通忍不住又是一陣暴跳。“妖魔豈可為人妻?更何況闕施主乃是王爺之尊,更不容你這等妖孽魅惑!”

  “行遠大師、行通大師,白若已是我妻子……求二位高抬貴手……”闕彥生無計可施,不由得悲從中來,撲通一聲下跪:“請你們放了她吧,別傷害她。”

  “阿彌陀佛!闕施主萬萬不可!”行遠大驚失色,連忙上前攙扶:“快快請起——”

  闕彥生驀地一躍而起制住行遠,他的手中多了把亮晃晃的短刃抵住行遠的頸項,同時暴喝一聲:“別過來!快放了白若,否則我只好……只好……”

  其他人全愣住,誰也沒想到他會突然發難。

  “彥生,快放手!不要為了我做傻事。”桃白若也驚住了,怎麼也沒想到他竟然會有此種瘋狂的舉動。

  “大師得罪了。”闕彥生豁出去了。

  他不要富貴,不要榮華——就算背上不忠、不孝的罪名,他也顧不了那麼多了。不能讓他們傷害白若,他絕不能讓白若為他香消玉殞!

  “闕施主,苦海無邊,回頭是岸啊!”

  “大師,你告訴我如何回頭?弟子什麼也不要,什麼也不爭,只想與愛妻斯守一生,這要是苦,也寧願是苦。”闕彥生淒然一笑。

  桃白若與行遠都聽行疑了,怔怔地竟答不上半句話。

  “快放了白若,難道你們真逼我殺了大師?”

  “孽子!”驀地一聲驚天動地的暴吼,闕彥生還來不及轉身,整個人已經被闕王一把揪住猛地扭過他的身子,一個又重又響的巴掌摑在臉上。

  “父王……”

  闕王氣紅了眼睛,呼地奪過他手上的短刃:“與其讓你背上千古罪名,老子不如現在便解決了你!”

  “闕王爺息怒!”行遠嚇得沖到他們中間擋住。“小王爺不過是一時衝動,貧僧毫髮無損。”

  闕王揪住兒子的手暴出青筋。一個好好的王府,不過幾天竟然鬧得天下大亂,雞犬不寧。

  他氣得發抖,猛然一甩手,將闕彥生摔得老遠:“給我押進大牢關起來!”

  “父王!父王!求您放了白若,父王——”闕彥生瘋了似的大叫,幾名侍衛惶惶然押著他離開,人已經走得老遠,聲音卻還是不斷傳來:“父王……父王……求您放了白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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