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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找什麼?難道新夫人才剛剛新婚就跑了?」

  「當然不是。稟告公子們,我們家二夫人並不知道幾位要來造訪,所以一大早就上廟裡祈福去了,眼下還沒回來。」菊兒伶牙俐齒地答道:「奴婢這就去請她回來。」

  卓邦堰歎口氣,感激地看了菊兒一眼;他的精神一放鬆,毛病就出來了,腹部頓時疼得他額際冒出冷汗。

  「二爺,您又不舒服了?」竹兒連忙上前扶住他道:「竹兒扶您進去吃藥……」

  文人們相視而笑,吃藥?呵呵呵呵!誰不知道卓邦堰有個怪病,只要一緊張便想出恭。

  「咳……卓兄,您去吧!咱們在這裡候著,慢慢來,不打緊的。」他們竊凶砒,卻又幫做大方說道。

  卓邦堰臉色更難看了!

  如果君無藥眼下就站在他跟前,他可能會沖上去一把掐死那死丫頭!都是她!害得他這幾年過著生不如死、受盡冷嘲熱諷的日子!

  但他此刻不能說,只能在竹兒的攙扶下離開;他疼得臉色發白,心裡卻還不斷祈禱著君無藥從此消失。如果真能蒙上天垂憐,那麼她能不回來就不要回來吧……

  「卓夫人!卓夫人!」

  後頭傳來氣喘連連的呼喊,沉浸于思緒中的無藥茫然停住。

  「誰?」

  後頭追得滿頭大汗的青衣書生苦笑著朝她打個揖。

  「卓夫人好快的腳程,在下追了您一下午了!」

  「追我做什麼?」無藥打量眼前的男子,鼻間聞到一股藥香,她不由得笑了起來。「靳大夫。」

  「難得卓夫人還記得我。」靳寶笙苦笑。那天君無藥如果不是利用了他,也無法進入卓府,後來的事情又會怎麼發展?冥冥之中啊,一切果然都是天意。

  「我不記得你,但我認得出你身上的藥香。」無藥微笑回答:「茯苓川芎白藥。」

  「卓夫人這聞香辨藥的功夫只怕真是天下第一,靳某佩服!」

  「好說,這不過是尋常藥物罷了,靳大夫太客氣了。」

  靳寶笙打量著眼前的女子。她好似變了個人。幾天前她像是山間奔竄的野鹿,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與尋常人家女子幼砒極大的不同,但此時此刻她看來卻憔悴了,一抹深深的憂愁寫在她臉上。

  靳寶笙與她並肩而行,忍不住問道:「卓夫人,你怎麼一個人在山野間出沒?這裡離城裡還有很遠的距離啊,你一個婦道人家很危險的。」

  「是嗎?我只是出來采藥,沒注意到這許多。」

  「在下也是出來采藥的,這幾天常見到卓夫人一人獨行,原本不敢打擾,但今日天色已晚,在下擔心……」

  無藥抬起臉淡淡一笑。

  「多謝靳大夫關心,無藥這就要回去了。」

  「既然如此,不如就由靳某送你一程吧,在下正有許多醫理上的學問想向卓夫人請教。」

  「請教就不敢當了,無藥沒從家父身上學到什麼。」

  「卓夫人客氣——」

  「別叫我卓夫人,叫我無藥吧。」

  靳寶笙唔了一聲,腦海中連串想起城裡的查短流長……真的很難相信眼前的女子會是他們口中的淫蕩女子,喜愛偷看男人身子的蕩婦——

  「這是『鹿角櫻』,我找好久了,原以為這裡不會有這東西!」無藥驚喜地停下腳步,小心翼翼地采下幾株草藥。

  「卓夫人好眼力,鹿角櫻在這裡的確相當少見……卓夫人,你要鹿角櫻做什麼?這是劇痛之藥,用量不慎,會致人於死。」

  「我知道,我想用來作為藥引。」

  「藥引?」靳寶笙大為吃驚。「用鹿角櫻作為藥引?」他臉上露出一抹不可思議的苦笑。「君家醫學真是與眾不同,靳某大開眼界!」

  「我說過,我沒從家父身上學到什麼……」無藥歎口氣,無奈而失落。「如果我真從家父身上學到醫術,也不至於將夫君的身子弄壞……」

  「此話怎講?」

  「家父早年失去了家母之後就不再行醫了,他說過君家從此無醫無藥,所以才將我取名為『無藥』;他從來不教我醫術,也不許我學習醫術,無藥所學全是從失傳的醫經而來。」

  靳寶笙更是吃驚了,光是自修就能學習到如此醫術?

  「小時候我常跑到鎮上的藥鋪裡,趁人不注意的時候躲進去,夜深人靜之時再出來將藥物與經書一一比對;當然也經常偷些藥品回去自行嘗試,再以渡穴之術配合藥物。」

  無藥笑了起來,像在說一件與自身安危全無相關的小事,臉上還有著緬懷似的痕跡,回易砒自己充滿了冒險的孩童歲月。「戚媽常說我之所以長不大,就是因為我太常偷偷亂吃藥、亂給自己下針,所幸幾年下來終於也嘗出了一點心得。」

  靳寶笙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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