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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心!小心……”

  “哎唷!那可是堵石牆啊!”

  “嘿!這一撞可真不輕哪,瞧,教人給抬下去了,真是丟人現眼哪!”

  “安靜!你們以為這是菜市場啊?”負責秩序的差衙們沒好氣地瞪了一眼周圍的群眾。

  “神氣什麼?這也太沒道理了吧,考個衙役罷了,還得抓兔子,又不是招考獵戶!”

  “就是說嘛!哪個賊跑得像兔子那麼快啊?哼!分明是不想付那二十兩的俸銀才想出來的鬼點子!”

  “不許吵!”

  “下一個,第七十八號!”

  校場旁的群眾吵吵嚷嚷的,但主考臺上的京城捕頭們卻完全無動於衷,只是冷冷地看著下一個進場來的考生。

  他們已經在這裡坐了一整天了,來應考的人不是胖得離了譜,就是老得不像話,連那樣的人也想當衙役?有些人連刀子怎麼拿都不曉得呢。

  “戰捕頭,我看也不用考了,乾脆我們直接到各鏢局去找人吧。”老捕頭黃烈厭煩地說道:“這些人沒一個成的,都是些亂七八糟的傢伙,看得我眼睛都酸了也找不到半個像樣的。”

  其他捕頭也頗有同感。這些年天下大亂,年輕力壯的早已被征為兵夫,死的死、傷的傷,而手腳還完整的不是逃了,就是成為京城衛士,剩下來的全是些老弱婦孺,這京城裡哪裡還找得到像樣的男人?今天這場比試根本就是白費力氣。

  “不用考?”被稱為戰捕頭的男人冷冷地開口:“那你們告訴我,我們要怎麼樣才能踩平銅牛山?”

  “找軍隊去啊,銅牛山那些馬賊兵強馬壯的,光憑京城衙門怎麼能夠弭平他們?軍隊也得出點力才行啊。”“哼!你們說得倒是容易,軍隊肯理我們嗎?上次找京城精衛隊,結果怎麼樣也不用我說了吧?”

  捕頭們悶著頭,老臉上浮起了屈辱。精衛隊的隊長那譏諷的聲音還在耳邊迴響著哪!“馬賊馬賊,那就是個賊,抓賊是捕頭的工作,我們精衛隊負責的是京畿安全此等重責大任,那能隨你們去抓幾個小賊?我說捕頭們,要是連那種小賊你們也擺不平,我看你們這京城衙門也該關門大吉了。”

  他們的確是老了,但老臉還是要的。如果不是吃了這等要命的閉門羹,他們又何必舉行這種無謂的比試大會?

  “這小子不錯!”戰捕頭突然開口:“手腳俐落,身手輕靈,哼哼,這小子出身名家呢。”

  幾個捕頭隨著戰青的眼光看去,果然看到校場中有個年輕小夥子動作利落地趕著兔子——他沒追兔子,而是趕著兔子往兔籠的方向去,兔子給他驚得滿場亂跑,但不管兔子怎麼跑就是跑不出那飄逸身影的掌握之中。

  “嗯,果然不錯,只是不知道身手怎麼樣?能不能武?”

  “不能武又怎麼會有此等輕功?就我看來,這小子的武功只怕要比衙門裡絕大多數的人都要來得好了。”向來不輕易誇人的戰青對那少年似乎特別有好感,不但嘴上誇,連眼睛裡都清楚的寫著讚賞。

  “嘿嘿,老戰啊,這小夥子看上去可還跟你有幾分神似哪,包不准是你在外頭生的吧?”捕頭李吉突然笑著這麼說。原本他只是開個玩笑,卻沒想到戰青的臉一橫,一雙眼睛竟像是怒得可以噴出火似的。

  李吉嚇了一大跳,連忙搖搖手嚷:“我只不過說笑而已!”

  “這種事也能說笑?你明知道——”

  “這小夥子我要了,其他的你們自個兒看吧。”戰青冷冷起身,頭也不回地轉身大步而去。

  “哎哎哎!老戰!老戰!”

  戰青決絕的模樣讓老捕頭黃烈歎口氣,回頭沒好氣地瞪著李吉罵道:“你啊你啊,這種事能開玩笑嗎?你明知道老戰的老婆孩子全都慘死在馬賊手上,你說這話……唉,你說這話不是故意嘔他嗎?”

  李吉搔搔頭,其他捕頭對他說過,當年一批馬賊血洗柳樹莊,整個村子都給燒了,戰青沒命地趕了回去,卻只看到自己老婆孩子的屍首。

  他老婆慘死在馬蹄之下,連不到兩歲的兒子跟一個五歲大的兒子也給馬活活踢死;而十歲的大兒子活生生地給火燒死了。聽捕頭們說戰青跟瘋了一樣,大半年不說一句話,像鬼一樣追著馬賊,想為他的老婆孩子報仇——

  說起當年慘事,那些見過的捕頭全都不勝欷,說是沒見過那麼慘的情況。

  李吉沒見過,再加上他這個人生來就這油嘴滑舌的模樣,一個不小心便說溜了嘴。他自責地連連打了自己幾巴掌咕噥道:“我真是該死,我真是該死,連這種事也記不得……”

  “算啦算啦,只是以後別再提這件事了。你也知道,老戰這個人什麼都好,就是聽不得別人提起他老婆孩子,你啊小心點兒,他要是狂起來,搞不好真宰了你。”

  “我曉得……唉,說真格的,要是為了這事而讓他給宰了,我也怨不得別人……”

  “又一個人喝悶酒?”她笑吟吟地來到他身邊,玉手輕巧地替他也替自己斟了杯酒道:“來都來了,到我這個地方就不該喝悶酒,來,我敬你一杯。”

  戰青醉眼迷蒙地瞧著眼前的女人。

  她的年紀不小了,也算得上是個風姿猶存的酒館女子,豔麗的臉雖然不若當年那般迷人,但滾過風塵的成熟氣質還是令很多人著迷。

  當然,她現在不必再陪酒了,這風月樓裡最大的就是她了,她為什麼還苦苦陪著他喝這苦酒?

  “我說戰捕頭,我這風月樓是喝酒的地方,你不喝酒光瞧著我做啥?我可是賣酒不賣身的唷。”巧笑倩兮地逗著他,就像過去十年來她所做的一樣。

  “銀姑……用不著你陪我,你讓我……自個兒靜一靜……”

  “靜一靜?你要想靜一靜就不會來風月樓了。”銀姑仍然一臉的笑,明眸裡寫著瞭解、寫著體貼。“甭說那麼多啦,來,再喝一杯。”

  “喝……”

  戰青將酒一仰而盡,苦澀的汁液流進肚子裡,火辣辣的味道,就像他心頭上的傷。這麼多年了,他沒有一夜能好好安枕,每次閉上眼睛總會看到妻子那雙瞪得老大的眼睛——

  那種恨,只怕他永遠也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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