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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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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關上,戰野疲憊地揉揉眼睛,再睜開的時候燕丫頭正含笑注視著他。 “你醒了……”戰野露出一朵笑容,額前那方玉石,蠢蠢欲動。 “你不該這麼對伯父跟銀姑阿姨說話,他們待我很好。”燕丫頭沙啞地說道:“不是為了你,他們沒必要收留我這病丫頭。” “你都聽到了?”戰野抱住頭,不想讓燕丫頭看到他眼中的痛楚。 “聽到,我雖然昏著,可是你們說什麼我全聽得見……”燕丫頭的手輕輕碰碰他的,他卻像是被火燙著一樣狼狽閃開。 燕丫頭的手縮了回來,一雙大眼裡寫滿受傷。 “燕丫頭……”戰野深吸一口氣,努力忍受痛苦,試圖擺出笑臉,但他做不到,只能拼命咬牙—— “你頭疼?”燕丫頭虛弱地撐起身子,想碰他的額,戰野再度問開。 “別……”他喘息著苦笑,狼狽不堪地退到古邊。“你碰我,簡直教我生不如死……” 燕丫頭張開口,卻發不出聲音。 戰野閉上眼睛,痛得什麼也不能想。“老天!光是這樣看著你,卻不能碰你,不能靠近你……這痛啊!幾乎要了我的命!”他驀地睜開眼睛,滿腔的柔情化成更劇烈的疼痛。他不想讓燕丫頭看到這痛楚,更不想在燕丫頭清醒的時候離開她。 抱住頭,戰野靠著窗的身體滑了下來,虛弱而憤恨地低吼:“我到底做錯了什麼?!得忍受這樣的痛苦?我到底犯了什麼罪?!” 燕丫頭嗚咽出聲,想幫他,但幫不上忙,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受痛苦。為什麼老天爺這樣對待他們? “告訴我,我該怎麼做才能讓你好過一點?是不是這一生,我們都得這麼遠遠看著,再也不能靠近?” 我們?不,已經沒有我們了。 戰野的眼睛花了,霧水迷蒙了他的雙眼,是因為頭疼吧?才讓他的眼前如此迷蒙一片? 等拿到解藥,安排好燕丫頭未來的生路,他就會遠遠離開……他沒辦法在她身邊,儘管知道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無法逃過自己內心的情感。他非死不可!可是他得自己死,不能讓燕丫頭瞧見,不能讓燕丫頭以為是他們之間的愛害死了他。 所以……再也不會有“我們”了。 “你什麼也不用做,我過幾天就要迎娶屠水仙。”他顫巍巍地起身,狼狽不堪地離開那裡。 就這樣?燕丫頭傻懷地看著戰野的背影。 就這樣?他們之間就這樣結束了嗎?因為她所中的毒?還是因為水仙可以幫助他消滅銅牛山寨?或者都是? 她想哭,但是哭不出來,只覺得自己像是破了、碎了,像是十年前被孤獨地遺忘在柳樹湖邊,只是這次……這次戰野再也不會回來了。 刺耳、不堪、扭曲的鑼鼓聲中,楚霸天涎著臉,一雙銅鈴般的牛眼邪氣貪婪地注視著戰野,唇角含著期待的微笑問道:“什麼時候?” “等我跟水仙兒成親之後。”戰野瞅著他,冷冷微笑。“大夥兒好好樂一樂養精蓄銳一番,之後咱們便進城去。” “你都打聽清楚了嗎?精衛隊交兵的時辰,真的都打點好了?” “那是當然,否則我何必天天進城?” “好小子!有你的!”楚霸天呵呵大笑,猛一拍戰野的肩,突然他回過頭對那廳外那些敲鑼打鼓的嘍們充吼:“他媽的!你們這些狗患子!就不能吹好聽點?這哪像是喜事?簡直像他媽的送喪!” 戰野蹙起眉。 楚霸天連忙陪笑:“別這麼冷著臉,咱們銅牛山不比別的地方,辦喜事兒也是自個兒來,誰知道那些個賊頭會不會混進迎親隊伍裡是吧?” 戰野揮揮手,邪邪一笑道:“那無所謂,大不了不吹而已,別礙著老子洞房花燭便行。” “嘿!有一套!真是通情達禮!”楚霸天笑呵呵地,隨即歎口氣:“要是你是我兒子那該有多好!唉,那狗崽子,沒了那賤丫頭簡直像是掉了魂兒一樣!氣死我了……” 楚沛……戰野目光一閃!他怎麼沒想到?楚沛會好好照顧燕丫頭的,或許時間一久,燕丫頭會忘了他。經過昨夜,或許燕丫頭已經恨死了他而願意跟著楚沛過一輩子——他心裡知道自己不過是自欺欺人。如果燕丫頭願意又怎麼會等到現在?想到這裡,他的臉色再度慘白。 “小老弟,你沒事吧?”楚霸天憂心地注視著他,這混蛋小子可別在他們進大內寶庫之前便死了。 “沒事……”戰野吸著氣,咬牙忍道:“老毛病又犯了……要不是為了這毛病治不好,我也不願意將那好門路告訴你,現在我只想快點進去,將我該拿的全拿了,之後找個地方好好養病。” 楚霸天猛點頭。 “應該的!應該的!” “我想去瞧瞧我的新娘子,少陪了。”戰野說著,踉蹌起身,搖搖晃晃離開了廳堂。 戰野一走,楚霸天的神色便沉了下來。 想拿自己的那份,然後找個地方養病?哼!他什麼也別想拿!那一切都是他的!除了他之外,其他人一毛也別想拿! “我想起來了。”楚沛哀傷地注視若戰野那張冷冷的臉,想恨他、想生氣,卻很失敗地轉成一抹苦笑。“當年燕丫頭的確提過你……你也是柳樹莊的人對吧?” “沒錯。” “你來這裡不是想當馬賊,你是想鏟平銅牛山寨,想殺了我爹,為你們柳樹莊的人報仇……” “我不該嗎?” 楚沛說不出話來。天底下想殺楚霸天的人何其多!戰野只不過是其中一個。楚霸天四處燒殺擄掠,毀在他手上的莊園又何止柳樹莊。 “看在你照顧燕丫頭的份上,等拿到解藥,你便帶著燕丫頭走吧。”戰野冷冷說著,像是與他無關的事,眼裡、臉上全沒表情。 “你說這是什麼話?”楚沛低吼:“燕丫頭愛的是你、喜歡的是你,到頭來你卻不要她?!” 不是不要,是不能要——戰野握拳,十指喀啦作響。 他抬起眼,不屑地瞧著楚沛。 “等鏟平了銅牛山寨,我便是三省總捕頭,賞銀黃金千兩,還可以在京城裡任選一棟宅院落地生根。你告訴我,我有什麼理由還要燕丫頭?這還得謝謝你們銅牛山寨,竟將她教成一個什麼也不懂的下等丫頭,是你們耽誤了她,怎麼現在不想補償?” “你!”楚沛被這似是而非的話給堵得沒了聲音!他瞪著戰野,不相信他會這樣說。 “要不要隨便你,若是你想現在去通知你父親我也無所謂——”戰野起身,冷冷地瞧著楚沛。“不過你也知道,如果我沒娶水仙兒,燕丫頭必死無疑。” 燕丫頭反倒成了他最大的痛腳。 楚沛搖搖頭,修得連頭也抬不起來。 “你看著辦吧。要是願意,新婚之夜別忘了到新房來找我。” 她想走。今天就是戰野迎娶水仙兒的日子了吧?她不能在這裡傻傻等死,就算死,她也要躲得遠遠的,不讓戰野看到她最後的狼狽。 燕丫頭將胸前一直放著的寶珠取下,看著手上的草環良久,終於還是捨不得放棄。這是屬於她的回憶,現在她也只剩下這回憶可以依靠了。 燕丫頭緩緩地往房外走,只是走沒兩步便虛弱得得停下來休息——沒有辟毒寶珠為她吸取身上的毒氣,恐怕她連這房門也走不出去。 想到自己的狼狽、自己的虛弱,燕丫頭氣得落下淚來。恨自己這麼不爭氣!恨自己這麼無助、這麼可憐!從小戰野最大的願望便是當個捕頭,她一直都知道,現在戰野離他的夢已經這麼近了,她怎麼會以為戰野會為了任何人而放棄? 就算戰野真的為了她這命不久矣的病丫頭放棄了三省總捕頭的位子,她會高興嗎?她怎麼可以這麼自私?可是……可是她就是忍不住要心痛!忍不住要難過!她可以不自私,但不能教她眼睜睜看著戰野另娶他人還為他歡欣鼓舞,她做不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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