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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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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把離婚說得像生離死別似的?」雪航厭惡的踢掉他的鞋像踢掉一堆垃圾。 她聳聳肩,展示她最迷人的姿態:「我只是照他們的說法來傳達。」 雪農倚在房間的最角落以便遠遠躲開金韋恩;對以前的事她永遠也不能釋懷:「我不認為父母離婚子女就一定要在場。」 韋恩近乎懇求的向她跨進一大步:「雪農——」 「不想再挨一頓打就離她遠一點!」雪航警告。 他立刻倒退一大步:「我覺得你們的堅持已經不合乎理性了!沒必要把關係弄得這麼糟。」 「我也這樣認為,你們早已不是小孩了,如果你們回去後仍不願留在法國,也沒人會強迫你們啊!」琳達附和。 「那應該要怎麼樣才合乎理性?」雪航嘲諷的開口:「讓他們隨傳隨到?我們不願意回法國正因為那合乎我們自己的理性,如果真的不會強迫我們,那何必要你們兩個軟硬兼施的來當說客?」 「話不是這樣說的,我們只是希望你們能多加考慮,並沒有強迫的意思!」韋恩辨白。 「那你的做法倒是頂特別的。」他冷笑。 琳達搖搖頭:「從來不知道中國人是這麼容易記仇的民族。」 「顯然你是沒嘗試過韋恩的手段,何不叫他為你示範?」他澀澀的開口。 「不要再談這些了!」雪農突然忿怒地打開門:「回去告訴我父母,我們是不會回去的,什麼理不理性都一樣,只要他們一天不放棄控制我們的想法,我們就一天不會回去!」 「說得好!」琳達輕笑著拍手,眼底閃著狡猾的光芒:「我為你的勇氣喝彩,我們的小農農終於長大了,不過既然你們這麼說,那我也無話可說了。這個月底秦伯伯和秦伯母隨法國訪華團來台,他們顯然是要來和你們歡度中國年的,這個團將由參議員金強林帶隊,史都華伯爵夫人是隨團秘書,你們一直希望不曝光的心願這次只怕無法完成了!」 雪航和雪農震懾在當場,只能任琳達輕笑著揚長而去。 「Kathryn——」韋恩哀求地輕扯她的衣袖。 她觸電似的跳開:「別碰我。」 「姓金的!你最好快滾!」雪航陰鬱的臉已閃出嗜血的光芒。 韋恩痛楚的眼再一次凝視雪農蒼白的神色。 他悲哀的走出大門。門隨即用盡力氣關上! 「你要不要走?船?你可以搭上任何一艘要開走的船——」她失神似的喃語,背靠在門上不住的打顫。 雪航用力抱住她,下巴抵著她的短髮:「傻孩子!我不會丟下你一個人的!我不是已經說過了嗎?這場仗我們會一起打的!」 「可是他們要來捉我們了——」她的臉埋在他的胸膛裡,像當年害怕責罰的喃喃低語。 「小農!小農!我說過我會保護你的!哥什麼時候騙過你?嗯?我們都已經長大了,他們已經不能再傷害我們了!這裡不是法國啊!這裡是臺灣!」 雪農抬起稍稍恢復的臉,淚水不聽話的流了下來:「我真傻是不是?才不過聽到他們要來就嚇成這個樣子,而且我越來越愛哭了!」 他輕笑:「沒關係,你得替我哭我的份啊!我也很想哭的!」 「我們怎麼辦?」她低語:「辛苦建立的一切又要毀了!」 他帶著她走向沙發坐了下來:「不會的!」他堅定的抬起她的臉:「看著我!這裡不是法國,臺灣沒有貴族,他們不會用我們是不是貴族來評斷我們是不是好人!如果你現在對自己還沒有信心,那你就會被他們打敗了!」 「我要留在臺灣!」 「很好!記住!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 在於春秋的書房裡,他靜靜的注視他坐立不安的女兒。 於靜一會兒翻翻這本書,一會和擦擦那張椅子,要不就是望著他們似乎有什麼話要說,卻又無法開口。 對她來說這是個很少見的狀況!即使是那天約了那個年青人來家裡吃飯她也不曾如此心神這麼不寧過。 想起秦雪航,於春秋微微一笑,他是個少見的年青人,經驗足,卻又不過於世故,體貼又不流于懦弱,陽剛卻也不失溫柔。 比起曾經追求於靜的那些人,秦雪航無疑是個頂尖的人選,而由他們相互傾慕的情況看來,這對年青人的佳期不遠,也正好了了他的一個心願。 現在她又在玩弄他的銅紙鎖,將他的毛筆掉得一地。 「對不起——」她連忙蹲下身去撿。 「阿靜,你是有什麼話要對爸爸說嗎?」他含笑問道。 「我——我——」她在桌下支支唔唔的,由於看不見她的臉色,他便猜測她是因為害羞。 「是不是雪航向你求婚了?放心爸爸一定——」 「爸!」她站了起來滿臉羞紅:「您想到哪裡去了嘛!」 於春秋微微一笑:「你一直不說,那我只好想我最希望的事啊!」 「不是這樣的啦!」於靜將筆放好,慎重其事的在他書桌前的椅子上坐了下來:「爸,我可不可以問你一件事?」 「是不是要問我對你那個年青人的看法?」 「爸!人家是跟你說正經的!」 於春秋笑著放下手中正在看的書:「好!好!好!這件事不正經,那你要問什麼正經的你就問吧!」 於靜不知如何開口,望著他老邁而慈愛的面孔,她覺得這件事似乎不適合提起。 于家夫婦待她有如親生,或許親生的父母也不如他們待她的萬分之一,她現在問起這種問題豈不是太殘忍了? 「阿靜?」 如果不問—— 如果不問,她終生抱憾! 「爸——當初——當初您和媽怎麼會決定要收養我?」她鼓起勇氣開口,於春秋沒有想到是這樣的問題! 二十年前,他便知道孩子終有一天會長大,會想要知道自己的來處。 當初他曾考慮過收養一個嬰孩,但他們夫婦一見到瘦得像只小貓,眼神又溫馴得像只兔兒的她,便再也割捨不下。八歲的孩子,對一切總是會有些記憶的。 她乖巧的直到今天才鼓起勇氣開口,已足以令他欣慰! 他決定將一切告訴她。 「當然我和你媽知道了自己永遠不會有孩子,就托了朋友去幫我們找,我們曾經去過孤兒院,可是全都沒有合適的孩子,正巧一朋友介紹了你,我們去看,一眼就看上你這個小妮子,當下就決定要收養你了。 「為什麼不收養男孩子?」 「因為我和你媽都不喜歡吵,男孩兒太調皮了,我們喜歡女孩子。」 於靜想了一想,終於艱辛的開口:「我——我的原名叫什麼?」 「叫——」 「你們在談什麼?」於母捧著茶杯一臉驚嚇的站在書房門口。 「靜兒在問我一些事。」他泰然自若,而於靜則羞愧得低下頭。 於母顫巍巍的放下茶杯,和她的丈夫對視瞬間便瞭解了事實,她努力的平靜自己,卻仍無法克制的掉淚:「該來的——總是要來——」 「媽——」 「你不要小題大作!靜兒長大了,原本就該讓她知道這些,我們已經自私的留了她二十年,難道現在連她的世身也不讓她知道?」于春秋威嚴的說道。 「我——我知道——可是——可是孩子是我養大的!我——怎麼捨得——」 「媽!」於靜大驚失色,噗通一聲便跪在地上:「媽您別傷心!我不問就是了!我再也不問了!」 于家夫婦連忙將她扶起來:「傻孩子!媽不是這個意思——只是——」 「你媽只是沒想到你已經不是個孩子了,太高興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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