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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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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她,東丘將軍忽然低歎口氣,俊眉輕蹙,似有煩惱。“雖然姑娘說已阻止了他,不過,不知城內其它水井是否已染毒,就怕水脈相連受了污染,屆時只能棄居,將所有百姓疏散到前方幾座城了。” “不用如此麻煩。安陽城中所有深井壁上均有供水口,水源來自地下儲水池,現下即將入冬,水位偏低,沾不上供水孔,儲水池不會被牽連。若有其它井水遭人下毒,便封去供水口,無須擔心各井連通會遭污染。遷移百姓未免太勞師動眾。” 杭煜俊眉輕揚,眸光閃爍。“只是恰巧路過本城,姑娘倒是清楚這些。” “這點小事……在這城裡住上幾天便能知道。”伏雲卿懊惱,暗叫不好。 明知該小心不啟人疑竇,這會在他面前,怎麼卻一再失言? “是這樣嗎?”他凝看她眼眸好一會兒,極為突然地伸手就要撫上她臉頰。 “經此混亂,姑娘頭紗沾了沙塵,我替你拂去吧。” “住、住手!”她揮開他大掌,忙跳開原地,不免有些驚慌。怎麼覺得他下一步是要掀她面紗? “碰觸女子面紗,於禮不合,尚請大人見諒。” “於禮不合?”青年笑得有些無辜。“我初來乍到,可否請教姑娘,大齊風俗裡,年輕姑娘們芳容若被男子窺見的話,該當如何?” “姑娘家唯有自盡一途了。”她提醒他,同時倒退一步。 他詫訝抬眉。“我還以為得要嫁給對方呢。” “謠言不能盡信,否則犯了規矩,當心惹來眾怒讓民心不服。”她再退一步。 “那麼,收受饋贈也有分規矩嗎?” “什麼?”她心間驀地一顫。難道他發現了她對他的東西不屑一顧? “不,沒什麼。夕暮將至,我送姑娘回去吧。”他翻身上馬,朝她伸出手。 “光天化日下,男女間太過親近,這也不合規矩。大人還請留步,民女就此告辭。”她一逮著機會,立刻奔進最近的巷子中,恰恰是馬兒無法通過的窄巷。不敢回頭多瞧,伏雲卿心中的不安陡升。 腦中只有一個念頭——安陽城不能再待下去了。 穿過一條又一條的曲折巷弄,憑著腦海中的街坊圖,伏雲卿刻意繞了複雜遠路,還不時回頭張望,最後才又小心翼翼地混進市街上。 她幾乎能肯定,早先有數名東丘士兵暗地尾隨她身後;不過,一刻鐘前還不時聽見的腳步聲,現下已完全消失。她總算成功甩開跟蹤。 “果然還是弓人起疑了嗎……”她萬分懊惱地走回城西落腳處。 王兄們從以前就常叨念她,事事直言無諱容易惹禍上身;即使正確的事也有必須保持沉默之時,才是明哲保身之道。唉,果然王兄們比她有遠見哪…… “看樣子,說謊這回事,還得再多練練才行……”咦! 伏雲卿突然有些忿忿不平。“做什麼得為了東丘軍如此大費周章哪!”她從來行得正、坐得端,怎麼現在得學著當小人? “姑娘!”老遠就看到伏雲卿沮喪走來,蘭襄連忙揮了揮手,擔憂地奔上前,拿著棉衣替她披上。 “不是說去去就回,怎麼現在才回來?姑娘氣色極差,莫非出了事?” “方才遇到在街上巡視的東丘將軍……” 聽到蘭襄倒抽一口氣,伏雲卿決定略去後半段不提,免得蘭襄嚇昏過去。 “……我見到東丘將軍身邊有名部將,他用的武器是飛石索,那是以藤索兩 端系有穿孔石球的投擲武器,常是西北邊昭武國山區獵人狩獵時用來纏住野獸四肢之物;而且他們說話的口音也與東丘人迥異。” “姑娘之意是?” “假使東丘王真如傳言般在意部將忠誠,就不該會輕易任用外族人為將領。” “或許只是巧合……” “倘若只有一、兩人,還能說是巧合,但當人數不少時,我倒擔心別的——雖不知是怎樣的契機,但東丘與昭武兩國,或許本來就有聯繫,萬一此次為了對付大齊,兩國聯手結盟的話就糟了。畢竟,沒有充分準備,東丘不會妄動才是。”伏雲卿低頭思索。“假若這次出兵並非東丘獨自策劃,最糟的打算,便是不久之後,昭武國也會攻進大齊。一南一北,出其不意夾擊大齊,徹徹底底分散大齊兵力。首當其衝,或許位於北路的十一哥會有危險,得警告他……蘭襄,還好嗎?” 蘭襄臉色發白,勉為其難點點頭。“似乎去哪兒都不安全。咱們怎麼聯絡海甯王?先遣使者下落不明,單靠咱們,能縱貫大齊國到達另一頭邊境?” “縱貫不可能,那是九王兄的天下。”伏雲卿眼瞳中滿是茫然。“……不如先去見見距離咱們最近的六哥再作打算。若要報信,由六哥派人去見十一哥,會比咱們自己前去快得多。不過……” 不過六哥會願意信她、原諒她、接納她這個倖存的王妹嗎?或者,她以信使身分前去,別與六哥正面相見……就當伏雲卿已殉城…… 無論如何,從來端正寬厚的六哥,是此時她唯一能指望的了。 打從東丘軍進城起,伏雲卿初次有了不能輕言送死的念頭。她得警告七哥。 下定決心,她一面將蘭襄遞來的大餅有一口沒一口地囫圇吞完,一面合計下一步。“要見六哥,一路上要通關,必須以重華王信使的身分前去,父王賜予我的皇子印信不可或缺;只是印信當時讓蘭將軍取走……這下我得取回才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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