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善喜 > 無雙花 | 上頁 下頁


  “王上,夜已深沉,請回殿歇息。還望日後把持分寸,避免有失國體。”威遠王也按住十四弟纖細臂膀,要他退下。

  “哼。東丘不過彈九小國,朕豈會怕它!一統天下是朕畢生心願,你們不願朕出兵西方,朕便東行;不讓朕打去,朕就讓他打來。向東丘討戰只是開端。”

  “十年前起國內水旱蟲災不斷,民不聊生國力大減,咱們不該挑釁——”

  “囉嗦!伏雲卿!伏文秀!別以為朕不敢治你們!無論父王生前多疼寵你們,還賜下免死金牌,可現在穩坐龍椅的是朕!說不準你們手上正藏有那張改立太子的先王遺詔;但,要朕讓位沒那麼容易!”

  愈說愈氣惱,大齊王抽出配刀猛一砍,劈向最近的一人。

  “王上——住手!”伏雲卿推開六哥威遠王,御前出刀硬是擋下大齊王,銀光乍現,火花迸射,兩把彎刀就這麼應聲斷裂。

  伏雲卿臉色翻青,握不住手中半截彎刀,任其鏗鏘墜地。

  他晃動著連跌數步,雪白衣裳自右肩暈開一大片血紅,彷佛紅蛇吐信舞動,一路竄流至袖口,轉瞬染豔半身白衣。

  海甯王跨步扶住幼弟,火速在他身上點穴。“撐住。沒事。”

  “我、我不要緊……別、別讓王上傷六哥。”伏雲卿咬牙忍疼。六王兄縱然厲害,卻不願對王上出手;她自己也是,頂多阻擋王上,不願還擊。

  可大齊王卻任由左右替他換上新刀繼續逼近。

  “哼!別以為朕不知道你們玩的把戲。趁父王臨終前藏匿玉璽,打算自立為王?好!玉璽與詔書在何處,你們一定知道!要想逼宮弑君就拿出東西!”

  此言一出,滿室倶靜。

  幾名皇子中,輔政四王最得民心也最無野心,從來生性澹泊,一心克盡皇子守國職責,從不僭越。弑君大罪,他們擔不起,也不願犯。

  “父王遺詔是立太子九皇子為新帝,當年殿上宣詔,有王叔為證、百官共睹。王上,輕信另有遺詔這等說書戲言,實屬不智。”

  打破沉默,威遠王橫身側步護住弟弟,筆直迎向王上目光。他人宮後不曾衝撞王上,但這一步,卻讓大齊王背脊發寒。

  他不怕重華王。性格耿直、令人生厭的伏雲卿經略治事雖是天才,武勇卻遠遜于兄弟們;可是兄長們疼他,輔政親王全為伏雲卿撐腰。

  真與他們四人開打,即使是不愛習武的海甯王或眼盲的德昌王,他們雖中毒,卻仍是拔尖高手,隨便一人都能輕取他性命。

  “王上,宮裡怎麼吵吵鬧鬧的,要讓人家以為咱們兄弟鬩牆,傳出去可難聽了哪。”德昌王伏懷風隨著柺杖敲擊聲緩緩接近,最後踏人宮闈院落,他笑容如沐朝陽,俊顏生春,彷佛不曾察覺眼前僵凝,一臉無辜。

  “父王地下有知必難安枕。咱們要有誤解可得好好說開。終歸是兄弟,沒事的。”

  大齊王聞聲,不自覺扔下手中彎刀。德昌王雖眼盲,仍是他心上的刺哪……不能硬碰硬,能對付的先對付,反正他早已做好準備,這次定要再除掉一人!

  “哼。重華王領朕旨意。先王御賜寶刀已斷,再不能隨身,往後不許宮內行走。撤去你工部水衡令一職,從此不得過問政務,沒朕傳喚,不准出封邑一步。”撂下話,大齊王便飛也似地逃進深殿中。

  目送九王兄離去,伏雲卿忍著疼,默默彎身拾回斷裂寶刀。

  “雲卿,別惱了,你只受點小傷已屬萬幸。別同我一樣,落得雙目永不得見天日;或如同向陽一般,戴上不能取下的面具,一輩子見不了人。”

  “不會的,我已為哥哥們取來藥草,不會沒救的。但是九王兄對咱們的偏見與執拗愈來愈深……”

  德昌王摸索著弟弟的小腦袋,愛憐地拍拍。“王上聽不進忠言,依你性子,離京也好,別觸怒王上又傷了自己。”

  伏雲卿落寞輕笑。論兄弟,七哥和十一哥才是與九王兄同父同母的嫡親手足;明明七哥傷得更深,卻還顧念著她這“弟弟”……

  倘若前年七哥沒受毒害失明,能順利繼任大齊王,今日大齊必有不同光景。“七哥,我不怕。眼前王上不敢摘咱們手中兵權大肆胡來,但時日一久,我擔心——”就怕大齊早晚不是毀於外患,而是毀于王上手中。

  “父王既選了多疑的九哥,卻不給傳國玉璽,反倒給咱們四人輔國之權,諸事合議,這不是註定失和?人稱父王是明君,可他難道沒想過……”

  “別多想,十四。父王已逝,王位是老九的,眼前要保住大齊得靠咱們撐下。若是哪一天王上能想通為君之道也就好了,就像從前一樣,兄弟之中他是最努力治事、一心為民的……”

  “可是六哥,在此之前有多少人得犧牲?咱們能保住多少人?”

  戰慄著,伏雲卿轉向始終無語的海甯王。“十一哥,方才你部將帶走的姑娘人在何處?我封邑鄰近東丘,讓我送她們回鄉厚葬吧。”

  海甯王伏向陽搖了搖頭。“……由我來辦。”

  “十一哥,你——”

  伏文秀頷首同意。“這樣也好。十一,記得,要乾淨俐落。去吧。”

  伏雲卿看著兄長旋風般消失,他忙扯住威遠王衣袖。“六哥,她們為兩國和平前來卻命喪異鄉,難不成你們要幫王上隱瞞一切?”

  “不然你要等東丘知道真相,對大齊開戰?”

  “可六哥,王上有錯在先,咱們理虧,不論東丘會否動怒,咱們都該承受。”

  “承受的不會是王上,更非你我,而是咱們的百姓。你應該清楚。”

  “但……要我昧著良心、枉顧是非曲直,我——”

  伏文秀心疼地輕撫弟弟那過於頑固的小腦袋。

  “十四,皇子要守護大齊,不想血流成河的話,這次,你暫且退讓吧。婦人之仁救不了大齊、保不住任何人的。你出生就是大齊皇子——再難受,也是你無法逃避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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