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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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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風發了狂,吹得又急又狠。混沌吞沒星子,徒留一彎孤寂殘月,著魔似隱隱泛著不祥紅光。大齊京城內,原先還靜得詭譎的王宮前,突然傳出鼎沸人聲。 “諸位王爺!請留步——王爺?!” 入更後的禁宮內苑,此時竟有四名傲氣凜然的華服公子膽敢闖入宮。 領頭的六皇子威遠王年過三十,在四人中最為年長俊雅;先王諸皇子中唯有他能身著與皇帝近似的禁色黃袍。他從容揚手,掌風輕易揮退逼近的禁軍侍衛。 其後的十一皇子海甯王,烏瞳宛若蒼夜寒星,炫目得能勾人心魂,可惜戴著冰冷的銀制面具遮去他上半邊臉,唯一可辨的是他那極為漂亮的緋色薄唇;他一身黑袍,凜冽氣勢教人難以接近,嚴厲目光一掃,四周奴僕全嚇退十尺外。 後頭年方十六的十四皇子重華王,步履急躁,美貌如同他那毫無瑕疵的繡銀織錦白衣般清麗;兄弟中唯有他敢持劍入宮,右手還緊扣腰間寶劍。 他額間青筋若隱若現,瀕臨爆發邊緣,櫻色唇瓣緊抿,周身迸發銳氣,無人敢再趨前。 最後現身的是眼纏白布、步伐溫吞、尚需拄著柺杖摸索前路的七皇子德昌王。 怒氣騰騰的重華王伏雲卿箭步搶向緊閉院門,猛拍門板。“傳話進去!輔政四王求見王上!” 話未完,卻聽見門後傳出女子淒厲慘叫。 “不好!”威遠王伏文秀微蹙劍眉,大掌按上幼弟肩頭。 “十四,退下。”重華王伏雲卿懊惱咬唇,忙退開門邊。 “六哥,當心。” 就見伏文秀舉臂往前發勁一喝,厚重門板應聲碎裂,揚起漫天沙塵。 伏雲卿微眯眼,伸手護住雙目,一馬當先沖了進去。“重華王在此!先皇御賜宮內行走寶刀隨身!誰敢再攔,立斬不赦!” 他作勢嚇退宮人,美眸狠睜,朝內室怒喊:“王上!請別胡鬧!為先王守孝齋期未滿百日——” “……惡徒休想得逞——我等……寧死不屈!”先是名女子哭喊伴隨撞擊在盤龍石柱的聲響,跟著三道歪斜的身影一個接一個摔落長廊下泥地。 兩名裸著上身'傷痕累累的年輕姑娘麗容痛苦糾結著,動也不動,彷佛氣絕;第三人額頭鮮血直流,嬌軀不住抽搐。 不若兄長們冷靜,伏雲卿慌張解下身上鶴氅為她們遮擋,雙手不住打顫,目光隨即別開,對一旁戴著銀制面具的王兄懇求:“十一哥,她們還有救嗎?”海甯王伏向陽冰漠的臉龐彷佛再覆一層寒霜。 他卸了披風,屈膝為倒在柱旁的姑娘蓋上,伸手探她鼻息,按向她雪白細頸,眸光轉黯,再往另兩人瞧了一眼,一揮手,左右宮人便趨前收拾了。 伏雲卿心頭涼了半截。“芳華一落,竟如此輕易……九、王、兄!” 方才撞石柱自絕的女子,肩膀後背處甚至被紋上豔紅的鳳凰圖樣……看來怵目驚心。不提痛楚,即使救回一命,也將在身上留下永遠無法消去的痕跡——究竟與她們結下多深的宿怨,王上竟要如此狠心? 四人森冷目光不約而同瞟向那道姍姍來遲的身影。 大齊新帝在數名衣甲淩亂的侍衛簇擁下漫步走出,渾身濃重酒氣,彷佛無事一般伸腰呵欠,還不住咕噥: “輔政四王今兒個真有精神,天未亮雞未鳴,怎麼人全到齊了?日前朕打算出兵西方,有請諸王殿前議事,都沒見這麼勤快呢。” 充耳不聞譏諷,威遠王伏文秀略一躬身。“我朝重閨譽,姑娘肌膚不得讓人窺見,出門得戴著頭紗才規矩,大戶人家連父兄都不曾見過閨女容貌,只有地位低下的奴婢才會露頭露臉。敢問王上,這些姑娘可是甘心卸下頭紗?” 大齊女子只有成親初夜會主動卸下掩面面紗,以示妻子對夫婿的忠貞愛意無二;平日若隨便讓人瞧見長相,則會被當作娼妓蕩婦。 “她們並非大齊人。這幾個丫頭能進宮是她們福氣。六王,朕宮內之事,何時准你們過問了?” “縱使它國不若大齊嚴謹,遭人如此對待,不羞憤而死也會發狂。這一切王上必然不知情,還請將您身邊不守規矩的侍衛交臣處置。” 威遠王溫潤嗓音不帶絲毫戾氣,他踏前一步,轉向那些笑得狡獪、狐假虎威的持劍侍衛。 大齊王臉色一沉。“他們是朕心腹,伏文秀,你敢妄動?!” 侍衛們全退到王上身側,心底清楚武藝絕頂的大齊南路元帥伏文秀絕非徒負盛名。 “既是親信,沒為王上把持正道行事,思淫亂德自然該殺。臣受先王重托輔政,當為王上排除小人佞臣,尚祈恕罪。”只見威遠王黃袍飛掠,霎時大齊王侍衛已無聲倒下大半。 大齊王一時氣急。“伏文秀!你——竟為了幾個卑賤丫頭殺朕部將?!” 重華王踏前搶下話:“身為女子又如何?同樣也是人生父母養的,清白之軀沒理由受這委屈。日前東丘國來訪的使節在雲間關半路遭劫,經查還有三名侍女被擄下落不明,其餘無一生還,莫非這三名外地人便是——王兄!” 萬千指責難出口,莫非王上正是無良盜匪,竟在光天化日下打劫?! 伏雲卿領內東九州近年多有盜匪滋事,有幾次查到的線索最後皆指向了宮中,但她一直苦無確實證據;這次不光使節一行被殺,連同行護送的大齊安陽城官兵也全死於非命。伏雲卿不願相信九王兄竟如此目無法紀草菅人命! “十四弟!”海甯王伏向陽扯回衝動的幼弟,輕輕搖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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