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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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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讀懂後不免發怔。都說商人狡獪,她約莫能懂這些人貪圖的不只是一時的金銀,還想要永世的富貴。御用商行、獨佔生意、關道免稅……王爺不可能輕允。 不公不義,不就跟現在的大齊王沒兩樣了?阿藤要怎麼應付這些老狐狸? 夜漸深,兩方再談不攏也得離去。她有些焦急,但他仍是一派氣定神閑。 有名留著長須的中年福泰男子朝他們走來,行禮敬酒。 “今夜原本還邀請了一名嘉賓為王爺奏琴,不過可惜她臨時染了風寒不能來,特送上了拜帖,希望日後能蒙王爺召見。我們也盼望『下次』王爺能再賞光琴宴。” “哦?那還真是可惜。不過今夜盛會已極臻圓滿,本王聽得十分開心。” 岑先麗猜想,若是奏琴名家當壓軸,或許其實是要等買賣談攏才現身慶賀;而不奏最後一曲,不就意味著流局了?她無奈地打開拜帖——瞬間嬌軀僵直。 俏臉血色盡褪,鬆開握著他的左手,緊緊按上自己瞬間迸發劇疼的右手背。 “琴師……是誰?”伏懷風察覺她異狀,忙追問前方男子。 “名滿天下的琴仙唯一入門弟子——琴師燕雙雙。”中年男子輕笑,搓著手示好:“希望下次她身子無恙,能為王爺獻奏。不知王爺哪時還有興致再來呢?或許王爺覺得愈快愈好,等不及了呢!” 伏懷風沒有答腔,只管摟著岑先麗寒顫不停的肩頭,在她耳畔低語:“麗兒,再為我忍耐一會兒……我馬上帶你回府。” 她搖頭,不想此行徒勞無功,抬頭看向他那清朗俊顏上帶著氣勢凜然的笑。 “難得一場琴會,既然燕雙雙沒法前來,那就由本王來獻醜好了。取琴。” 在場所有巨賈富紳間起了騷動。接受琴仙親自指導過的德昌王願意奏琴?那向來只有在大齊宮廷中才有機會聆聽,今夜王爺肯如此紆尊降貴,莫非是決定答應他們的條件了? 伏懷風聽著前方桌上有輕微的木頭聲響,正要摸索弦位,卻有一雙小手按住他。 “王爺……我來調音。”她語帶輕顫,忍著右手抽痛,執意要完成使命——得先替他將這把琴上下徹底檢查過才能讓他碰觸。 她多久沒撥弄琴弦了?每次一想碰琴,手上舊傷就不免生痛,甚至連聽見燕姑娘名字都無法忍受。曾經令她鍾愛的事早擱下了—— 可她卻想為他彈奏。若是她還能撥琴,王爺也就不必非得摸這把可疑的琴了。 “夠了。我來。”他止住她動作。“弦音澄澈,應該沒藏什麼怪東西。” 溫熱大掌緊握住她十隻寒顫未停的指尖,一瞬間痛楚彷佛消失不見。 她讓開,牽引他的手放在弦位上。她從沒聽過他撫琴,慕名已久,其實有些期待。 長音起,眼前彷若曙光乍現青山澗,游魚自在綠水流,觸目所及盡是豔麗花海迎風搖曳生波,越過溪石野瀑,沿河溯上,生氣盎然的鯉魚像能跳上半天高,躍過龍門便登仙—— 琴聲戛然而止,眾人才如夢初醒地詫異看著王爺側耳微愣彷佛聽到了什麼,同時驚見大堂門板被踢飛,倏忽闖進幾個熊腰虎背的黑衣男子,持劍直往主位上砍去—— “德昌王納命來!” “王爺遇襲!快來人哪!侍衛何在!快保護王爺!” 混亂當中,岑先麗使足全身氣力連連尖聲大喊,同時一手一個捉起桌上金杯銀盤狂擲,嬌小身子張臂試圖護住他,以身為盾毫不退縮。 “你別動,讓我來應付。”他聽聲辨位,將她勾回身側示意她安靜,抽出柺杖中的細長劍。他一面牢實擁著她,一面展開淩厲劍術。 她心間微顫,緊咬著唇,卻在聽到他沉穩心音後瞬間鎮定下來。 所幸府外待命的護衛立時沖了進來,千鈞一髮之際殺退刺客。 “王爺受傷了!”混亂場面一結束,岑先麗便手忙腳亂地拿著手絹按著他左上臂劍傷,回頭厲聲喝道:“你們杵著做什麼?!還不快找大夫!王爺要有萬一,唯你們是問!” “不必找了。” 他聲音陰冷。眾人皆說他睥氣溫和,卻在今日迸發了鋒銳戻氣。 “在此喚了大夫來,豈不是給有心人好機會再次對本王使毒?哼,刺客來自何方,本王非得追查到底不可。今晚這場難得夜宴,本王確實領受到了諸位的誠意。西路軍進城不擾民,反倒讓這些蒙面殺手來去自如,看來,是得好好加強城裡戒備了。” 看著王爺連稍事療傷都不肯,怒氣衝衝便要帶著夫人離去,一群立身商場、能呼風喚雨的商人也嚇壞了。王爺那口吻聽來似乎已認定是由他們主使,談判不成便殺人。 大軍進城安分守法不擾民,是德昌王軍紀嚴厲,但若是他下令宵禁或管制貨品流通,把這城裡搞得死氣沉沉,那生意就別想做了。 “王爺息怒,草民招待不周,但這黑衣人與咱們無關,請王爺明察!” “有關無關,辦了就知道。”他拂袖踏出廳門不回頭。 一票人追了出去,若不是侍衛死命攔著,早就全撲向伏懷風大腿。 “王爺,草民對王爺心悅誠服,萬不敢造次,王爺、王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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