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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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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先麗一時愕然,美眸湧出清淚。她不過是想回報王爺、守護王爺,可那份心意此刻聽來竟是如此不堪,而且……她也無法辯解。 因為她確實對王爺……對她的阿藤相公起了不該有的貪圖。她其實是想留在他身邊,雖然從沒想過要他給什麼封賞,可是她的確一直思念著他;明知道不能妄想,卻還是壓抑不了那份喜歡。是她不應該,也活該被人瞧輕譏諷了。 “別說了。再說下去,只怕連王爺的名聲都讓這髒水潑汙了。王爺仁德,必然只想負起責任替岑姑娘安排好出路吧。咱們多擔待點就是。” “不過,這岑姑娘怎麼突然跑來插手備膳?王爺吃食都要經過試毒那關,萬一出了什麼岔子……這姑娘來路能信嗎?還是別拿這種東西讓王爺添堵吧。” 她顫巍巍旋身,默默離去。是她多事,連她親手做的臨別菜肴,也只有讓人嫌棄倒掉的份兒,根本送不到他手上。 他身邊,有如此多願為他效命的人,哪還差她一個。 她最後還能為他做的,就是將自己的心意深藏到底,不能有一絲絲傷害王爺的可能…… 岑先麗回到房裡,一面收拾包袱,一面想要擠出不在意的輕鬆笑意,可扭了半天,卻是怎樣都沒法讓唇角彎起。她眼前漫起的那陣溫熱水霧始終散不開,模模糊糊的;頰上濕了大片,抹了一次又一次,卻還是擦不幹。 頭也……有點昏呢…… 隨即她眼前一黑,整個人往後頭翻去,就算跌下床摔得極疼,也無力再爬起…… *** 岑先麗以為,一定是因為頭昏的關係,讓她作了個很美的夢。 “你們是怎麼照顧人的!竟讓她再次受涼發熱!要是本王不來,何時才會發現她倒在地上?你們——罷,她已退了燒……算了,全退下吧。” 她從沒聽過他聲調如此嚴厲,彷佛極不開心。記得他是不發脾氣的,就算有,也只是玩笑,所以她此刻必定是還在夢裡。 作夢好。她不用顧忌太多,想說什麼都能對他說。 “王、王爺,息怒吧……”她睜不開眼,腦子也渾沌昏沉,但那移動的柺杖聲讓她硬撐著。他來了。她忍不住欣喜展顏。“您肯來真好。這樣,我甘願走了呢。” “麗兒,為何說要離開?你……怪我讓你受了重傷險些沒命嗎?” 大掌探向她手腕,像正確認她的位置,慢慢撫到她肩頭,然後將她緩緩扶坐起來,讓她趴在一個十分暖和的大枕上頭。她不由得挪了挪身子,舒服地喟歎一聲。 這個枕頭就對了!怎麼之前侍女一直不肯拿出來?明明就有。 “我怎會怪王爺。王爺救過我多少次,為了王爺,我這條命豁出去又何妨?我只是不想像個廢人似留在這當累贅。我想找點活兒做。” “你是我的賓、客,愛做什麼就做什麼,儘管開心過日子就好,還需要幹什麼活兒?” “我欠王爺太多,沒理由還讓王爺盛情款待。不做點事情……有點難受。” “不再試著練琴了嗎?”他語帶憐惜。 “只剩一隻手,琴能彈得像樣嗎?與其侮辱師傅名號,我寧願不彈。” “我讓你住這裡,離琴房近,清靜幽雅,我還以為你會喜歡。” “我聽人說王爺想對我的箭傷負責,但那不必要,一切是我甘心領受的。如今傷已快痊癒,實在也沒理由留下。王爺照顧一名陌生的卑微奴婢早已仁至義盡。我很感謝王爺。” “什麼奴婢不奴婢!到底是誰在亂嚼舌根的?” 語氣顯得不耐,將枕在他胸膛上的小腦袋壓得更近一些。 “你這傻瓜。負責是一回事,擔心你是另一回事。難道……難道咱們同行一路,就只有我一個人在意嗎?” “在意什麼?”岑先麗隨口應和,精神全集中在耳朵聽到的規律聲響。之前怎麼沒發現,她喜歡的這枕頭還會發出奇妙的砰砰聲?好有趣。這夢還真清晰。 她不敢睜眼,就怕夢醒。 她貪戀地伸出指頭,在那底部堅實的軟枕上面一圈圈柔柔劃著圓,自顧自地嘻嘻傻笑。 “別玩了。”他聲息不穩,喉間一窒,忙擒住她手腕。“你現在可是清醒地在聽我說話?” “我不確定。腦子裡總有什麼咚隆咚隆的怪聲……王爺,麗兒有件事可以求王爺答應嗎?” “你說。”他重重歎氣,拉過她兩隻軟嫩小手往頸上擱,省得她挑撥得他無力談正事。親密相處多時,她以為他會隨便讓一名女子如此近他身嗎?這傻丫頭。不挑明說,她是真傻還是裝傻? “麗兒,我希望你能改口。我聽厭你一直稱我王爺,像是存心要撇清咱們的交情。” “可以不稱你為王爺嗎?那就——阿藤。”她其實一直想再這麼叫他一次。 她開心地圈緊手臂。“等我明早有氣力離開時,你讓我把枕頭帶走好嗎?” 聽她決定明兒個就走,俊顏已僵掉一半。他氣窒沉聲反問:“什麼枕頭?” 她甜甜回答:“我之前療傷時,用的應該正是現在摟著的這只枕頭,沒這個我很難睡好呢。雖已不用趴睡了,但王爺若願把它賜給我帶走留念,我會很感謝王爺恩德的。” “不可能。”他拒絕得斬釘截鐵,但語氣已不再像方才那般遍佈陰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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