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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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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有些發黑,心上的疼又沉又重,她轉過身來,急急退了幾步,讓列忌觴的手滑開。 列忌觴眯起眼看她,銳利的眼光讓她想要避開,好不容易才堅持著回視。 “師父,徒……徒兒該走了。” 列忌觴眼中閃過精光。 “走?走哪兒去?” 走哪兒去呢?她既不能待在明界,那…… “去幽界吧!我……我該去幽界的,如果郡主真的沒被我害死,那我是應該代命……” “太遲了,當時未死,不能再死。” 她驚得再退一步,難道這表示……她無法再為師父挽回什麼? “那、那我去問問幽主……或明主……該怎麼彌補才好……” 列忌觴向她跨近一步,她不禁再退,也不懂自己為什麼怕再靠近師父,總覺得一碰到師父,會更害了師父。 “你想彌補什麼?有什麼好彌補的?” 她不知道啊!她什麼也不懂!但她就是肯定,自己是不該留下的! “徒兒也不確定,但至少幽主會知道的——” “你要去幽界?”他語氣冰冷而嚴厲。“半魂半魄,一進去就被收走,身形都會消散,致使無所屏障,熱時如火燒,冷時如冰凍,伏於迷魂穴中,直到明界偶來借魂,才有半絲轉生之機——你要一探幽界試試?” 她身子晃了晃,咬牙站定,顫聲回答: “那……也沒關係,當時師父就說清楚了,我並不存僥倖之念,托師父的福……”說到這裡聲音破了,艱困地繼續:“托師父的福,我多過了這些好日子,但我不知道師父會代我受罪!我不要……我是說,這不行的!是我該回幽界,受什麼罪都是活該,不能再拖累師父了!我、我現在就走!” 她說完急急轉身,乾燙的眼不知怎地看不清四周,茫然地往前走,也不知該去哪裡……不對,她該自我了斷才是,走什麼走呢? 她停下腳步,胡亂地掃視林間。要怎麼樣才能……死呢?這林間沒有高崖,也沒有深湖…… 對了!廟裡有根山刀、有把斧頭,還有一柄她作飯用的小刀…… 她急急轉身,突地收住腳步,仰頭看跟前不偏不倚擋著的列忌觴。 她張了口又閉上,列忌觴眼中的怒意,讓她頓然無措。 她怎麼這麼笨,說走就走?師父不會讓她的啊! 如果師父要她死,當初就會收走她的命了! 她咬唇低下頭去,雙眼又燙又痛,卻怎麼也流不出淚來。 “你要死,還看我收不收命。”他沉聲道。“你說,我會收嗎?你敢亂來,徒然傷了自己,無故痛上幾日,還是死不掉。” “為什麼?”她喊道:“師父為什麼不收我的命?明主又為什麼要傷師父?如果沒有我……如果沒有我……” “如果沒有你,一切就沒有『心』了。” 余兒怔住了,呆呆望著列忌觴。 “沒有心……什麼意思呢?” 列忌觴微笑了笑,那笑如謎難解,有絲自嘲,有分苦澀。 “等你懂了,也許就能解脫了。” 解脫…… 這就是師父要的嗎?助她解脫出害人的劫命,助她解脫出半生半死的虛懸……師父要救她,讓她重生? 就像師父當年行醫救人那樣嗎?或是收命這麼多、這麼久了,在她苦苦求他饒了郡主時,師父決定放過一命也無妨? 不,不是無妨,他受苦了! 是為了她,不是悲憫,更不是無謂。是他的“心”? 無奈、急切、不舍……無數陌生的情念,不知從何而來,將她淹窒—— 他這樣……就為了……心嗎? 她怔立著,胸口湧上一股半甜半苦、冷熱相交的血氣,直直上沖到腦門,一時之間,眼前漫上紅暈,四周晃蕩起來—— “啊……”她喃道。“你好傻……” 列忌觴震動了,幽黑的眼深深凝視她。 那一聲輕喃,如無形的淚滴落他胸口,那是他未曾聽過她用的語氣,是他沒有意料她會說出的話。 不再是敬畏的口吻,輕喃出的是激烈無比的情念。 他心口突遭重擊,千鈞之力前後夾攻,如被兩掌合打,心口破裂—— 列忌觴悶哼了一聲,黑血噴出口,雙耳、鼻孔,甚至眼睛,都湧出黑液,他跪倒在地,雙手勉力撐住身子。 聽到她的哭喊,但意念不再清明,他想開口,湧出的是更多黑血。 “——你這只打不醒的笨靈,連請命都不會嗎?” 余兒忽然停止喚他,列忌觴僵住身子!難道……余兒聽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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