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沙沙 > 絕頂 | 上頁 下頁


  「不是不是!」古村長直搖手。「是吾葉酋王病了退位,又到推選新王的時候了。您也知道,新文官學仕的考選向來也一併進行,我們吉村,就別提酋王推手了,連個文官考手也從來沒出過半個啊!等了十幾年,現在機會終於來了,凝兒可千萬不能錯過。」

  「我嗎?」凝兒露齒一笑。

  「凝兒為村裡的人代書好一陣子了,玉老每次進村,都被村裡人托了一大袋書信,連隔壁村的也有,不是嗎?」

  瘠村及附近村莊都是老人村了,子弟在外不時捎來信件,都是凝兒代筆回信,省卻眾人老眼昏花下動筆之苦。

  古村長見凝兒似乎沒有多大興趣,急道:「就算為了終身大事,也該上縣城去看看啊!這附近幾村,都沒有適婚年齡的男子了,若凝兒考不上文官,也可以在縣城物色個好公子。全縣最好的年輕男子都在縣城裡了,一定可以找得到。」

  總之,吉村之寶就這樣被埋沒在吉村,連個女兒都沒機會生的話,他古尚愧對歷任村長啊!

  玉老撫著白須似在沉吟,魯婆婆裝作沒聽見,在旁邊烤餅,古村長更急了。「兩老怎麼說呢?這不是凝兒的大好機會嗎?」

  玉老抿嘴一笑。「在我們家,是凝兒說了算,我可沒開口的份。」

  古村長愣了一愣。女人是生來疼的、寵的,但大事由女人作主,甚至是女兒作主,這可是少見。因為擔任一家之主,或肩負一家生計,都是勞心勞力的苦差事,女人享受就得了,何苦去操心煩惱呢?男人們又怎麼捨得?

  「那……那……凝兒怎麼說呢?」

  「做文官幹什麼呢?成婚又要幹什麼?」凝兒偏著頭,眼中閃著頑皮。

  「啊?」古村長撓著頭。「那當然……那當然……是要光耀門楣,要傳承香火啊!尤其,得為咱襄翼王國多生幾個女娃兒……」

  魯婆婆挑了個白眼,凝兒則噗哧一笑。

  「我們知道了,」玉老一本正經地說:「謝謝您了,凝兒決定了再告知您吧。」

  凝兒一臉古怪地送走古村長,門一關就環起雙臂。「決定什麼啊?」

  玉老歎了口氣坐下來。「凝娃兒,你真要和我們耗上一輩子麼?」

  「那又怎地?」凝兒心一突。「玉爺要趕我走?」

  魯婆婆把餅端上來,先給了凝兒一個。「凝兒……也許是該走的時候了。」

  「婆婆!您怎麼也這樣?!」凝兒睜大眼。

  魯婆婆歎口氣,姣好的面容因凝重而現出少見的皺痕。「你魯婆婆出身世家,等於是養在黃金籠裡的金絲雀,堂表姊妹們都很享受那樣的生活,唯獨我不甘寂寞,偷偷離家出走。」

  「是。您到了收將縣才碰上玉爺吧?是天注良緣。」凝兒笑道。

  「是孽緣!」玉老插嘴,結果想拿餅的手被狠狠打了一記。

  「不,我們初識時,我是個男子。」

  「啥?」從沒聽過他倆的定情故事,凝兒傻了眼。

  「傻孩子,女子獨身一人旅行,雖然安全無虞,仍是會惹得滿街男人緊張,立刻報官差人護送回家,就怕在外頭出了什麼意外。即使有伴,也必須是男伴,否則兩個女人,仍是兩朵該小心呵護的鮮花,依舊引人注目,逃不出被遣返的命運。你說,我不扮成男人怎麼成?」

  「但玉爺仍一眼識破,一見鍾情,是吧?」凝兒取笑。

  「才怪!誰識得這男人婆。」玉老一口否認,擺明瞭討打,立刻如願。

  「我自小崇尚武藝,可惜爹娘不讓學,兄弟裡有時拗不過我,偷偷教,也因為怕傷了我而隔了幾尺不近身,更別說違法真打了。結果總是隔靴搔癢,根本沒學到什麼東西。所以我第一站,就是扮男裝上武館拜師去。」

  「結果因為手無縛雞之力,被笑出門去!」玉老再插嘴。

  魯婆婆笑瞪一眼。「你玉老剛好是那武館門徒,因為愛錢成癡,毛遂自薦要收錢授課,讓我可以合格進武館。」

  「結果一輩子就被纏上了。」玉老故作痛苦狀,逗得凝兒笑不可抑。

  「但……您倆武術分明完全不同路數師法,怎麼……」凝兒笑完,立刻敏銳地想到這一點。

  「還是我們凝兒聰明。」玉老贊道。「不錯,紙包不住火,進武館才不到一周,老太婆就穿幫了,立時被送回家,自此照看得滴水不漏,我想見上一面都難。我們分隔了近三年之久。」

  「那麼久!」凝兒很難想像這如膠似漆的兩老分開一時半刻。

  「我那時不過十三,哭天搶地磨了爹娘數月,雖出不了家門,至少幫我請了個師父;但礙於法令,無法過招,只授了我口訣拳法,還不准碰兵器,怕我一不小心傷了自己。唯一的好處就是身子練得不錯,對後來離家大有幫助。」魯婆婆說得興高采烈。

  「是出來找我的!」玉老毫不羞慚地指著自己。

  「狗屁!我是出來練功的!」魯婆婆死不承認。

  凝兒盈盈笑著。「若是我,也會為武藝出世,才不會為男人呢!」

  玉老歎息。「老婆子,都是你教壞的。若凝兒孤獨一生,看她怎麼辦呢?」

  魯婆婆呸了一聲。「男人十個有九個不是人!教她心防,是救了她!」說著臉色轉柔了。「別擔心,自有如你一類,打不死也踢不開的小夥子出現。通過那樣的試驗,我倆也才能放心,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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