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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


  聽他這麼說,她感到心熱熱的、酸酸的。因為以往只要一聽到酒,她就聯想到毒藥,他卻要把酒當成禮物送給她。

  “我真的不喜歡。”她輕聲說,“酒會讓人忘記別人的存在,忘記自己的青往,讓人失去控制,讓人不自覺地傷人……想把自己的痛苦丟給別人。”

  媽生病後所承受的苦痛,大半不是因為身體的病痛,而是心裡的傷痛,是爸酗酒造成的;但媽卻又自責,認為爸會酒終歸是因為她將不久于人世。

  所有的痛苦似乎都因酒的存在而更沉重了,卻已沒辦法停止;一開始的短暫麻醉,很快就變成了癮頭纏身。

  哥和弟弟追求的又是另一種誘人的歡快,藉著喝酒,仿佛什麼都可以拋開而得到自由,不管是多麼短暫、多麼不真實,卻可以在夜裡因酒精的麻醉而脫離現實。

  她當然喝過酒,並且記得許多和朋友家人在喜慶節日的歡樂時光,卻更使得酒在她心裡的危險性加倍。

  酒,是醉人的毒藥……

  “我不是希望你重新開始喝酒,”他說,“我只是想要除去你心裡的那份悲傷。”

  “我不知道那是不是可能。”她喃道。

  他不意侍者過來,“小麥,給我一杯Cremant D Alsace。”

  她看著桌上的水瓶和四個玻璃杯,一人有一個水杯和一個酒杯,卓因瀲幫兩人倒水。

  小麥很快端來一瓶酒,細長圓潤的綠色酒瓶,寫著2005年份,瓶口封了金色的封蓋。小麥打開瓶蓋,倒了一些到杯中,卓因瀲輕輕搖晃酒杯,金黃色液體閃著光,他端近鼻尖細聞幾秒,這才從容啜了口,讓醇香酒味在口中流轉、飲下,然後對小麥點點頭,小麥立即將卓因瀲的酒杯加至四分滿,再對她微微一笑,走了。

  原青有半晌的分神。看他做什麼事都像是一種享受,但他的品酒卻跟品茗不同,有一種近乎性感的風情,眼眸半瞅著她,如同懷著某種秘密。

  “過來。”他示意她往前傾,像是要告訴她什麼。

  他再輕啜一口,傾身捧住她臉頰,吻住了她。

  她腦中轟然炸開,完完全全沒有預料到他會有這舉動,她的感宮瞬間聚焦在他柔軟的唇,下一秒卻嘗到了微甜的白酒。

  他把那口酒吻給了她。

  時空在那一刻仿佛被模糊了。他的吻是那麼溫柔卻燙熱,甘中帶幹的酒液在口中回旋,因他探入的舌而變得更加濃烈;迷茫中,她一手不自覺地攀住他的手臂,像是昏眩的人在尋求支撐。

  他的吻不曾停,直到酒液似已進入她的身體,在她血液中流淌,直到他的氣味深駐她記憶裡。

  當他終於放開她,她微喘,臉頰整個燒紅。

  待回到現實,記起他們是在什麼地方,她幾乎不敢睜眼。意外的是,現場沒人鼓掌叫好,大概是明顯感受到她的羞赧,也或許是法國餐廳的氛圍讓人變得溫文有禮。

  只除了眼前這個男人;在他溫文有禮的表相下,卻有著什麼都敢做的狂野之心。

  他看起來仍是那麼從容鎮定,但她確實看到了他眼中的狂野熱度。她說不出話來,只能慢慢平息急促的呼吸,評亂的心跳卻不配合。

  “我不希望有我不能跟你分享的東西,”他的聲音有些沙啞,“我還有很多很多東西想跟你分享。”

  酒是用來分享的嗎?曾幾何時,她早忘了這層意義。

  她記憶裡有傷痛,有歉疚,有憤懣,有麻木,卻忘了……也有分享的心意。

  “也許下一次就是偷偷放在我做給你吃的菜裡。”他揚起性感的嘴角。她忍不住微笑起來。他是那種會為了達成目標目的而費盡心思的人吧?從見面伊始她就知道他是個無堅不摧、無謀不成的男人。

  接下來的美食,似乎都不及他的吻好吃……這樣想會不會太對不起Pierre了?

  一吻過後,他就沒有再碰酒;但那醇香酒液在她體內似已融成一種全新的感覺——被他珍惜珍視的感覺。

  ***

  回到家時,哥和弟弟已經睡了,空氣中有著酒味,原青感覺一顆心又提到喉嚨。爸呢?

  “小青?”暗黑的客廳傳來唐益升的聲音,“把燈打開吧。”

  她打開小燈,暈黃的燈光打在爸有些疲倦的臉上,但那雙眼卻是清明的。

  爸沒有喝醉?原青意外極了。

  “你哥和你弟陪向柏語喝,不知道為什麼向柏語今天晚上喝得特別多,三個人都醉了,餐廳派人送他回去,另外叫車送我們回來。”

  唐益升頓了頓,“別擔心,我就只敬向柏語一杯。”

  “爸……”她聲音哽住了。原沒抱任何期望,反而使得爸的話更讓她感動。

  “我在等你,是因為有東西要給你。”他拿起手中的一封信。

  她走過去坐下,“是誰寄來的?”

  他低聲說:“是你媽走前寫給你的。”

  “什麼?”原青驚問:“爸!你怎麼……一直收著,沒有拿給我?”

  “我……覺得沒有臉拿給你看。”唐益升啞聲道,“也覺得……害怕。”

  “害怕什麼?”

  “害怕你媽叫你離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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