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沙沙 > 對味就對了 | 上頁 下頁 |
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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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默而孤獨地在廚房裡忙,時間晚了點就會被埋怨甚至責駡,做得不合胃口也得看人臉色,永遠得不到稱讚和感謝…… 這是媽媽的生活;雖然她一點也不想要,卻是確確實實重複著。 她是可以撒手不管,而且沒有誰會怪她,也許只除了她自己。 所以這一切終歸是自找的吧? 「要喝茶嗎?」 她驚覺地抬頭,剛才她是不是洩露了什麼情緒?他已經起身去泡茶了,沒有等她回答。 幾分鐘後他端著一盤茶具回來,朴拙的陶壺和陶杯上同樣有動物手續,色彩很討喜。 「這陶器是……哪裡買的?」她忍不住問。 「我七歲表侄女做的。」 「喔。」她說,「門邊那些花盆也是,對不對?」 「對。她很喜歡做陶器給別人,送禮都是送這些。」 「很可愛。」原青由衷地說,接著睜大了眼睛。 「這家餐廳……不會是你家吧?」 「為什麼不會?」 原來真是私房菜!這是他家……這是他家……這個事實讓她不知所措。 「誰都可以來嗎?」 「當然不行。」 她居然問這種問題,真笨!他是誰啊,當然不行了。 那她又是誰,他怎麼讓她進來了? 「我以為這餐廳是請你來指導的……」 「他們轉賣給我了。」 原來他是買得起餐廳的人……他們之間的鴻溝似乎越劃越寬,感覺他越來越不只是個學長而已。 他泡茶的功夫很精練,態度從容不迫,動作溫雅;原青雖然不懂何謂茶道,但是看得出他行家的氣韻。他倒水的角度、放茶的方式,看起來像是在做一道名菜。 「廚師是什麼都要學嗎?」 他看了她一眼。她臉有些熱,怎麼覺得自己的問題聽來都很笨? 「差不多。能入口的都是食藝,早晚都要接觸。」 那是多大的世界啊,距離她家的小廚房……實在太遠了。「好了。」他示意。 她拿起小小的茶杯,覺得自己的手指特別笨拙,也不大穩;但輕啜一口以後,熱而不燙的綠茶滑入口,有些甘味的苦,熱氣則帶出香味。 真是……好喝。 原青感覺心裡定了些,舒暢了些,也溫暖了些。 為什麼他要特別沏茶呢?這餐廳對上門的客人都是這樣招待嗎? 不對,她是來受訓的,不是客人。 「這就是特訓嗎?」她忍不住問。 他沒有笑,不過她也沒期望他會。他啜了口茶才說:「這是一部分。」 但她不知道自己學到了什麼啊。「我不懂。」 「不必懂,去看、去聽、去想就行了。」 「但全國大賽——」 「比的是態度和用心。」 那她可能沒救了吧?原青在心裡自嘲。 她低頭啜茶,心裡突然想到,媽也喜歡喝茶,常常在廚房等什麼湯滾的空擋,喝著有時已經冷掉的一因為很忙,沒時間一再重泡。 媽問她要不要喝,她總是嫌冷;冷掉的茶特別苦,她才不愛。 那時,應該陪媽喝的…… 她感覺他又有了動作,抬起頭來,看到他正在沏第二回,眼睛卻盯著她。 她心裡一突,趕緊揮去那些傷感的回憶。 「烹飪部分的特訓,到底什麼時候開始?」 他手下流暢的高沖沒停。「那要看你什麼時候準備好。」 天!按這樣的進度,她是不是得來好幾次? 「真的有必要嗎?我知道你很忙,全國大賽我一定乖乖比、盡令乃比——」 「這已經不只是全國大賽的問題了。」 「什麼意思?」她呆住。 「就算我見不得食藝社裡有人對烹飪有心病好了。食藝社不是我創立的,卻是我大學四年大部分的心血;食藝社像是我的家,社員也就像是我的孩子一樣,你懂嗎?」 她居然被當成孩子看待了?原青不死心。「我也是很忙的——」 「比我忙嗎?」 她被堵住了。「但這樣實在……」 「你隨時可以退社。」 他那不留情面的標準語氣又回來了,令她氣結。「當廚師的人都這麼一板一眼、不知通融嗎?這種完美主義的冷血世界,到底為什麼有人打破頭也要擠進去?」 「因為只有最嚴格的過程才能造就最溫暖的食物,」他嚴肅地說,「我說過了,我做不到的,絕不要求別人。主廚做不到的,也絕不能要求副廚、領班、甚到七級之下的助廚去做。料理的世界是公平的,廚房裡只見得到努力,因為不努力的結果甚至有受傷的危險;而不努力的人一秒鐘都待不下去。最後獻給別人的,是心血的結晶,就是最高的心意。烹飪,基本上就是犧牲與奉獻。」 她被他犀利的目光釕在原地動彈不得,他的語氣堅決而不容置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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