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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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爭強好勝、意氣風發,不只在辯論社出鋒頭,連學生會、吉他社和商管社也不放過。 大概就是因為這樣,當遇上了一個全身上下都有一種……雲淡風輕之感的奇怪女孩時,他才會一直忘不了。 說她凡事無所謂也不儘然,至少那份頭腦和那張嘴就快得很。她說起話來又狠又准,讓人難以招架。 想當年一場辯論下來,他不但甘拜下風,甚至驚為天人——不是在情感上,而是在心靈上。 他不只是對她的辯才驚奇,更被她的想法所震撼,幾次想請她入社,也想交她這個朋友。 她卻是不能再明白地拒絕了。 他記得第一次去她班上找她,引起不小的騷動。他是校裡的名人之一,雖然從來無心于交女友,仍然不免成為女同學注目的焦點。 他在門口一露臉,就聽到一陣竊竊私語傳來,還有女孩子專有的那種半羞、半表演的笑聲。 沒辦法,他本來是請女的副社長去邀方恣然入社,卻鎩羽而歸,他只好親自出馬。 「我想找方恣然。」 他對門邊兩位聊到一半、停下來看他的女生說。 那兩個女生互看一眼,好像是暗傳什麼密語一樣,他不懂,也不想懂。 然後兩個一起跑去找人了;他的眼光跟隨著她們,準確地鎖定方恣然。 她正埋頭啃著一本相當厚的原文書,對兩個同學像宣佈什麼世界大事的誇張模樣先是皺眉,然後是歎息,接著就轉過頭來看他。 他隔著半個教室,越過一堆好奇眼光,對她有禮地點了點頭,卻使她的眉皺得更深了。 他不確定她是不愛人打擾她看書的好時光,還是不喜歡男同學公然上門找人。 她常有男同學來找她嗎?他不禁要想。 這讓他頭一次對她的外表審視了一下。 根據他的觀察,他的同性平輩對女孩子的外表很挑剔,常常對美眉流口水,而對所謂的恐龍則是來上一堆不入流的評語。 愈愛批評的男生,通常自己長得愈不怎麼樣,常常讓他覺得好笑。 而她呢? 他對女孩子很少品頭論足,這大概是第一次。 她的眼睛很有神,黑白分明:頭髮長度齊肩,不燙不染,也沒特別剪成什麼型,這倒是滿少見的。 身材嘛……均勻適中,看起來很舒服。 這樣的女孩,應該不會常有男生如蒼蠅般繞著飛,這是他合理的評估。但她的眼神明顯帶著不耐,讓他狐疑。 她坐在原地好半晌,他本以為她是想熬到上課鐘響,讓他不得不離去,但她慢慢把書合上,起身朝他走來。 「嗨,我叫淵平,我們在辯論賽上遇到過,你記得嗎?」 「我當然記得。」她很溫和地說,明亮的眼睛直視他。 當然二字,給了他不小的希望,他微笑說: 「我想請你加入辯論社,全市大賽就快到了,我們很需要像你這樣的人才。」 「謝謝,但我沒有興趣。」 她仍然很有禮,仍然很溫和,他卻強烈感受到她的語氣是不容置疑的堅定。 「你會參加全校大賽,難道不是對辯論很有興趣?」 「那是個人自由參加,我愛說什麼都可以,若是代表班級或學校,就不一樣了。」 那場辯論賽是校運活動之一,所以設計得特別有娛樂性,由自由報名的個人組成一隊,和由他領頭的辯論社隊來打擂臺,題目是:人生有目的嗎? 他是正方的結辯,而方恣然則是負方的結辯。 她是最後上臺的那一個,一開頭就舉納粹屠殺猶太人的例子,把全場都嚇了一跳。 「納粹的人生目的是什麼?殺人嗎?猶太人的人生目的是什麼?被殺嗎?如果都不是,最後卻還是不折不扣地發生了,那人生的目的到底有什麼用?」 他和所有人一樣,都楞在那裡,不知道她是從哪個天外飛來的一筆。 她的邏輯詭異至極,卻又不能說沒道理,這才是最驚人的一點。 她卻彷佛自己說的是天經地義的道理,繼續下去: 「我們想想看,自己小時候立下志願,都想當些什麼?航天員?總統?老師?都是一些精英分子的職位,對不對?有人立志要當收垃圾的嗎?有人立志要當水電工、修馬桶的嗎?那如果大家的人生目標都達成了,誰來收垃圾?誰來修馬桶?如果說人生的目標沒達到就算失敗了,那我們要讓那些天天做著收垃圾、修馬桶這種社會很需要的工作的人,情何以堪?」 她滔滔不絕,最後又說到人生的目的,其實都是別人幫我們定的—— 「我們為什麼要結婚?因為這樣才能傳宗接代?那我們為什麼要傳宗接代?如果這是人生的目的,那不能生的、或結不了婚的人,是不是乾脆不要活算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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