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四方宇 > 千里嬋娟 | 上頁 下頁 |
二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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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小女兒手腕上有個小紅花,她出生的時候,老夫一直認為這是仙女轉生,才有這可愛的小花,三四歲的時候,她很愛笑,總是很快樂,喜歡花、喜歡動物,她小時候最喜歡拉著老夫的手,陪她逛屋後的小花園,老夫笑她,手上隨時都有一朵花了,還這麼喜歡花。」 女兒年幼時的可愛令已失去視力的孟老爺子神態像是被點亮般。 「她很喜歡問我,最喜歡什麼花,她要種很多給我,老夫總是搖頭,男人怎麼會喜歡花!」 「孟老爺……」孟楚茵忍著心酸不敢相認,對父親而言,她死了;對此時的她而言,平王府的步步逼近,若認了只會為好不容易安寧度日的父親帶來麻煩。 「這個紅花是有溫度的,夏時平涼,入冬溫暖,情緒起伏傷心的時候,這個花會像烙印般有浮突感,這就是老夫用小開的原因。」 孟楚茵緩緩睜大了眼,呼吸也屏息了。 她想起初到聞府和聞老爺子面工時,順手接過傭人遞上的茶給老爺子,他的手碰到她的手腕時,忽緊握住,連茶水都打翻了,一雙沒視力的眼用力「看」著她,當時她和傭人都嚇一跳! 孟楚茵捂著唇,淚連番滾落,這事他用竇小開的原因,就是說……早在當時他就已經認出了……那些補藥熬的藥膳病逝他膩了,而是為了她…… 但是現在她的花印沒了,她失明的父親已經感覺不到了?! 「來到湄城的日子,粗茶淡飯心中卻很滿足,心中卻總掛著四年前死在瀑汩河,但屍體從沒被找到的女兒,心中抱著一絲希望,沒想到四年後,老夫真的再握住了這個希望。」 孟楚茵酸哽著,不敢出聲爹,怕一出聲自己露了情緒,悲慟的唇無聲的喚著:爹。 「老夫只想再牽起女兒的手,告訴她:爹沒有一天不後悔將她送到平王府,沒有一天不怨恨自己……為什麼不能成為支撐她的力量,竟讓她無助到選擇死亡……」 身為峒武幫小當家,孟楚茵早知道父親在她死後一年,隱姓埋名的落腳處,當她來到湄城的七裡閣時,就曾偷偷來探過父親,只見他在放滿家人衣物的房間內沉聲痛哭,老淚縱橫的悲慟令她心中跟著沉痛,以致她隔段時間就來湄城。 「我想你的女兒她知道……知道您的心意,她……一直都知道……」激動的悲傷情緒終於再次牽動體內的傷,她咬緊牙關,忍住溢出唇畔的血,此時此刻,她只能慶倖父親的眼睛看不到。 「哪怕……她暫時沒有辦法陪在你身邊,但是……她會努力,以後一定可以……」抽噎的聲令她再也說不下去了。孟祥問枯瘦的大掌忽撫上她的臉,柔聲道:「爹心中最喜歡的花,就是茵兒手腕上這朵小紅花,世上的花都比不上我的茵兒,哪怕花印沒了,她還是爹最喜歡的,因為我的茵兒就是花仙轉世。」 當淚崩時,當她抓住一個骨瘦的肩,聽到自己的哀泣時,她才知道自己緊緊抱住眼前的老人! 回到野溪上的茅屋時,月色已高懸。 「請你……等我,現在……我沒有辦法……」她哽噎。 「老夫清楚,只要知道這希望還在,老夫已經很滿足。」孟祥問理解般,輕拍著她的手,低聲道:「老夫和下還有一點眼線的力量,平王府的人今天在湄城部署得厲害,平王府在傍晚已到湄城,等會兒我讓嚇人商借輛不起眼的牛車載你出去,你要好好小心,老夫這賤命一條死不足惜,別擔心我。」 忍不住她又是紅了眼眶,原來父親什麼都知道了,一直以自己的方式關心著她。 體內逆沖的氣血又再次奪喉湧出!甚至濺到父親手上,看到父親眉皺起,她趕緊同時打翻桌上的茶水杯。 「怎麼了?你發生什麼事了?」孟祥問另一手慌張的撫上她另一邊面頰,拼命想檢視,就在大掌要碰到她嘴上的血紅時,她忙握住了他的手。 「我……打翻了茶水,不小心濺出來……了。」她微顫著手,以袖子擦拭父親手上的血紅。「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為人父的憂心面色這才稍緩,在她要離開時,還不忘塞給她一包沉重的銀兩,無限思念的撫著她的口、鼻與發,才不舍的讓人送她離開。 在茅屋前,孟楚茵深深長吸口氣,知道自己要堅強起來,事情沒到自己想的這般絕望,她不能自憐自艾,要先想辦法穩定自己的傷再說。 只有自己先想辦法活著,她才能濺到每一個她想見的人。既然關長天和蘭若秋人在湄城,她只能忘京城去找藥。 「小香肉,我回來了,今天比較晚,你餓了吧?」推開門卻沒見到平時會興奮到汪汪撲來的小黑影,她努力看著黑幽幽的屋內。「小香肉?」 黑暗中似傳來低嗚聲。 「小香肉,怎麼了?」 趕忙要摸到桌邊打亮燭火,卻在定眼桌邊的瞬間,震駭得無法動彈,不是她動不了,而是她不知自己該不該往前走這一步,只能定住當場! 「晚安,本王的愛妃。」桌邊一道魁拔的身形,平日威嚴震懾的聲,今夜聽來有些異常的低沉與粗啞,健壯的手臂上有一個伏動黑影,正是嚇縮成一團的小香肉。 「今天一天玩得盡興嗎?」 眼前與她僅三步之距,月光從他身後的窗照進,看不清他此時的神態,但拿拔挺的身形與氣息,深深的攫緊她! 呼吸瞬間沉重起,她瞠圓了雙目,下意識她撫了撫卸去面具的面容,惶恐的想到,她正以「自己」的面貌面對眼前的人! 「從此刻起,關家與孟家的關係徹底斷絕!」 她揪緊心口,因為心音從沉重轉為紊亂! 「本王陪你玩了五年的親情、愛情遊戲,哪一點不如你意,你要這樣背叛我——」 「不會的……不會的……」她擺脫了!四年了,她擺脫了! 「這樁婚姻最早便是母親的促成,本王曾說過,這不過是一場交易而已,雖然這場交易曾經有過美麗的轉變,可惜你畢竟是孟祥問的女兒,貪婪無恥的本性是不會變,身分卑賤的血統,果真是怎麼樣也難扶上檯面。」 抿咬著唇,眼前的一切竟開始扭曲模糊起,淚光占滿她的眼,這一切的束縛她早就擺脫了,不用載陷入這令她悲傷痛苦的身分與過去,她已經埋葬了孟家的一切,徹底改變自己,拋掉身分、背景、蓋掉容貌,重新再來…… 「我們拜了堂,你孟楚茵已是我關家人,是我小平王關長天的妻子,就算是皇上主婚,如果發現妻子的行為有謀害夫家甚至皇親之實,本王想怎麼處置你,該是沒人能說話了。」他冷峻的長眼眸寒厲的瞪鎖。「如果就這麼給你一紙休書,再對你斷罪,也是本王的權利,無人可干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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