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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當無邊的夜幕籠罩,高掛的皓月是千刹不夜城的另一個開始,城內一座最為壯觀的宅邸,亮起無數大燈,把整個院落點綴得光明如晝。

  廳堂裡一片笙歌作樂的奢靡,勸酒的美婢,忙進忙出的僕人,堂中的舞姬薄紗半裸,恣意地舞動蠱惑的熱情,她們玲瓏的身段和勾魂的眼波隱含淫媚,讓眾人目不轉睛,也挑得在場男人春心大動!

  豪宅的主人沈光是城中最具權勢的巨賈,此刻他一臉諂笑位居下位,巴望著那高位的尊貴要客能給他更多的好處!

  「王爺,這些舞姬都是精挑而來,草民知道王爺即將進駐南源的麓驪宮,特命人編舞一曲恭賀王爺!」他堆媚笑道。

  鎮南王浪風行慵懶地坐臥青色巨榻上,懷中摟著一名衣衫不整的美麗少婦,左右各有容姿妖嬈的婢女笑吟吟地遞酒服侍,或者按摩著結實的肌肉,冷揚則立於身後守護。

  「好,真難為沈老有份心,本王定當不忘沈老今日這番盛情款待。」他漫不經心地回答,專注著懷中的少婦,對方的手指正挑逗地遊走在他豐實的胸膛上,浪風行邪笑地收緊手臂,另一手探入淩亂的衣襟內。

  「沈老,看來你這愛妾,今日也拜倒在王爺的英雄氣概下了!」這公然的調情令底下的陪客更是一片淫聲浪語的笑鬧。

  「唉,小倩若能受王爺寵倖,是她天大的福氣,只要王爺就好。」見這一幕,五十多歲的沈光只是笑眯了眼,只要能取悅鎮南王換得更大的前途保障,他不惜將自己的愛妾獻上。

  「盡興,本王當然盡興!美酒,佳餚,還有一個惹心尤物,本王怎能不盡興!」接過一旁婢女遞來的酒,他挑情的手仍沒離開懷中的佳人,對方已欲火高漲地緊攀著他,放浪的低吟,不在乎當場演出一幕活春宮;而相較於她的火辣,浪風行的面龐始終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悠然。

  可是當懷中的女子摸索著碰到他頸上繩圈所系的錦袋時,浪風行倏然神色一變。「賤人!」他怒喝地甩下懷中女人,厲聲道:「憑你也配碰這個錦袋!」

  這突來的轉變令正在進行的宴會中斷,眾人一片駭靜!

  「王爺……」摔跌在他腳邊的少婦驚懼地捂著面頰,不知他為何發這麼大火!

  沈光嚇得趕緊跪到地上拚命叩首。「王爺請息怒,是草民這無知的賤婦冒犯了,草民馬上命人教訓她!來人——」

  「不用!」浪風行突又冷眼一笑的飲下杯中酒,看著腳邊瑟縮成一團的女子,他眉宇的嚴峻緩緩逸去,溫和地朝地上的女子道:「你過來。」

  地上的美婦在沈光猛擦汗的示意下,戰戰兢兢地爬起,才一站起就馬上落入浪風行懷中,他的手指撫著她腫脹的面頰,微笑的聲調裡有著令人起顫的溫柔。「本王不喜任何人動頸上的錦袋,你乖乖的,只要你聽話,本王會好好地疼你,知道嗎?」

  美婦咽著害怕的口水,木訥地點頭。

  「很好,」浪風行滿意地頷首,慢條斯理地道:「沈光,今夜本王就要她陪寢!」

  「王爺盡就好,盡興就好!」沈光哪敢多說話,反正本來就打算命自己的愛妾陪寢的。

  「好了,起身吧,別像條老狗似的趴著。」他揮手,悠然地靠回榻上,命身邊的婢女斟酒,道:「這麼安靜,本王如何盡興,一個宴會不熱鬧怎麼叫宴會呢?」

  「是,是!草民馬上改進,改進!」沈光連忙跳起來招呼。「沒事了,大家繼續喝酒,樂師們快點奏曲——」

  一陣略微的尷尬,眾人才又從僵硬中恢復熱絡,卻隱含一股不自在的怪異,因為那此刻坐於高位的人,看來不拘的瀟灑下,充滿的狂狷性情竟是陰殘的狠戾,方才那瞬間的暴怒與突然的內斂,令在場的每一個人都禁不住毛骨悚然!

  一旁的冷揚對主人這四年來的轉變早已習慣,他始終面無表情地看著。

  「沈光,聽說這邊陲之地有兩大幫會,一個是夜嫋,另一個是翔鷹;而且,都喜好搶劫由朝廷所押運的糧餉或官銀,對嗎?」浪風行問道。

  「是,不過據說這兩個幫派的作風有別於一般江湖流派,夜嫋幫會誅殺惡霸奸官,翔鷹對所得的貨物四成自用其餘六成濟民,所以這兩個幫派在民間相當受愛戴,江湖中也對他們的作風以俠義稱之。」沈光回道。

  「俠義!久不涉江湖,這天下還真都是非不分了!」浪風行冷哼的眸光掃去,嚇得沈光噤若寒蟬。「流寇就是流寇,愚蠻的刁賊,今後本王坐鎮南源,首要之務便是滅了這兩個作亂的幫派!」他拍桌斷然道。

  大家趕緊表態支持,這個將統治南源的王爺,顯然是個相當強硬的蠻橫者;怎麼江湖奇俠浪風行和眾人多年前所聽聞的,完全不一樣?

  此時杜痕匆匆地走進宴會場,在主人耳邊報告後,浪風行便帶著冷揚先一步離席。

  繁星的夜空下,浪風行默然地聽完杜痕帶來的消息後,吩咐道:「要清風,舞影明朝領軍先行,其他等我的命令。」

  「王爺,不採取任何行動嗎?」

  他搖頭。「萬事等我到麓驪行宮再說,現在還是先別打草驚蛇!對這兩大橫行邊境的幫派,我要一舉成擒!」

  「嗯,這兩大幫派頗受民間愛戴,四年來南源這一帶朝廷沒派人管理,卻還能自成一個有條理的繁華之地,這兩大幫派居中所扮演的制衡角色,不能小覷。」杜痕認同地道。

  難得開口的冷揚也提出意見。「聽沈光的說法,在南源以這兩大幫派的勢力最大,屬下也曾聽聞夜嫋幫甚至專破一些邪教和九流派門,而翔鷹幫更常有劫富濟貧的跡留傳,王爺若要對付這兩大幫派,可能得費神了。」

  「打擊不法派門,還喜愛濟世救人,如果每個人都以這兩件事為口號,就可以任意殺害朝廷命官,搶劫官家財物,那麼國家還需要君王和文武百官嗎?律令又是立來做什麼的?南源多年無人管理,這兩大幫派以正義為幌子任意妄為到目無法紀的程度,本王再不殺雞儆猴,誰才是主人,這群化外愚民都搞不清楚了。」浪風行輕蔑地冷笑。

  「王爺打算停留千刹多久?」杜痕問道。

  「會盤桓幾日吧,沈光這老匹夫是千刹最大的富商,愛慕虛榮又勢利,卻沒遭夜嫋和翔鷹洗劫過,本王懷疑他和這兩大幫派有牽扯,況且……」他浪蕩一笑。「連自己的愛妾都不惜奉上,這麼盛情的款待和誘人的尤物,本王何樂而不為?」

  杜痕,冷揚相視一眼,未再多言。四年前,他們的主人出了岩層地牢後就整個心性大變。不變的外表依舊有陽光的粗獷,然而那曾經溫暖醇厚的個性早已不再,他偏激,深沈,更變得心狠手辣,上戰場殺敵的手段暴虐到令人不忍卒睹,私生活靡亂而荒唐,在朝中的態度狂傲放肆。文武大臣因他身為九皇帝又戰績輝煌而多所隱忍,唯有老宰相看不下去,上諫聖帝,皇上卻因對九弟愧疚甚多,總是睜隻眼閉隻眼地放縱他;沒有人能想像得到,四年前以神秘,豪情隱居朝陽樓江湖奇俠浪風行,四年後竟以兇殘和淫亂揚名天都王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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