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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


  程少華自己是無所謂,但這會兒他好難堪,憤怒著讓喜歡的女人目睹這一切。他們對坐,看著彼此,面前大盤冰,一口也沒動。

  程少華說:「我們走吧?」不吃了,真掃興。

  徐瀞遠挑了挑眉,她做了個動作,令程少華驚愕。同時,他聽見周遭人驚訝低呼。

  徐瀞遠掐住盤子邊緣,將一大盤澆了牛奶的冰,很帥氣地嘩地倒在桌面。冰水四散,冰料跟煉乳糊爛漫淌,淹沒桌面。

  程少華看著,也端起他那盤冰,不顧周遭人眼光,更帥地唰的潑灑整張桌面。

  「你們幹什麼?」老闆娘沖過來罵。

  「不好意思。」徐瀞遠淡定道:「我們沒教養。」

  「對,我們是野蠻人。」程少華說。

  隨即他們大笑,不管那些批判的眼神,他們手牽手,走出冰店。讓那些愛嚼舌根的八卦人去罵吧,隨便他們去說吧。

  程少華拉徐瀞遠上車,回家。

  甫開門,群貓擁上。他們又摸又抱,一陣親熱招呼。忽有一種天地遼闊,眾叛親離,但只要我有你,你有我,還有這些忠心的毛小孩們,已經足夠。

  程少華榨了西瓜汁,他們暢飲,一起嘲笑老闆娘囧掉的表情。然後回房,鎖了門,笑躺在床,親熱×愛。擁抱,擁抱,更熱烈擁抱,更沒距離地親昵。他們纏綿,激情歡愛,在水乳交融的快感中,把那些敵意跟壞心情都驅逐。

  纏綿後,程少華撐起手肘,將她困在臂間,問起他給徐瀞遠的報告。

  「喂,看完我的報告都沒表示嗎?我的資產所得,理想的婚姻生活計劃,養育兒女規劃,都钜細靡遺條列給你知道了。你呢?你什麼時候要給我你的?」

  他是控制狂,這是徐瀞遠看完程少華報告的感想。

  這傢伙連健康檢查的醫生證明都附上,連未來要給兒女的教育基金都存妥。報告做得詳盡,顯示他一旦結婚,就不許意外發生。表明他對未來伴侶期待很高,看待婚姻態度是只許成功、不准失敗。

  知道他媽媽的事,徐瀞遠可以理解他的行為。

  因為有個不負責任的媽媽,他恐懼事件重演,他要值得信任,能夠掌控的老婆,他不准婚後有無法預期的狀況發生,他在愛情裡,不許意外跟背叛。

  「幹嘛結婚?我不會是好老婆。」徐瀞遠說。「我的報告,這麼一句話就夠了。」

  「嘿,說說你對婚姻的態度啊,好不好我說了算,別替我做決定。」他捧住她臉,笑意盎然,眼色溫暖。「我怎麼看,就覺得非你不可。剛剛你在冰店的行為實在太帥了,我們來結婚吧?」

  徐瀞遠靜靜審視他,在他目中,她看見他的認真、他的期待,他對這份感情很嚴肅。

  正是這點,使她困擾,感到內疚。她充滿仇恨的心,沒有跟他的未來,她有官司要打,還要找鄭博銳報仇。她怎麼可能毫無掛礙地去跟他結婚生子?養兒育女?她說:「其實,我早就把我的報告寫好了。」

  「是嗎?還不快給我看。」他興致勃勃。

  徐瀞遠撈來皮包,打開,取出一張A4紙,遞給他。

  程少華握住那薄薄一張A4紙。「就這麼一頁?」

  他驚愕。他給她的可是一大疊呢!還有讓他更震驚的……

  什麼?那報告上面,她寫的字寥寥可數。他給她的可是萬言書呢!什麼?程少華臉色鐵青,這報告慘不忍睹。

  徐瀞遠的資產:你不必知道。

  徐瀞遠的人生規劃:與你無關。

  徐瀞遠對婚姻的態度:徐瀞遠不結婚。

  徐瀞遠對養育兒女的想法:唯一想法就是徐瀞遠不會有小孩。

  徐瀞遠是否還跟前任情人們有聯繫?這你不需要知道。

  程少華生氣了,扔了紙。

  「你沒認真寫,你以為我跟你開玩笑嗎?」

  「你沒跟我開玩笑,」徐瀞遠正色道:「也許,開玩笑的是我。」

  氣氛驟降至冰點,他們坐在床上面對面對峙。

  徐瀞遠決定講清楚。「程少華你聽好,我只想跟你快快樂樂,維持這種純享受的關係,我不跟你結婚。」

  「是不能還是不想?我們不可能一直這樣。講清楚,至少大家對未來有共識,不然要怎麼走下去?」

  「大家沒壓力地約會上床不是很好嗎?幹嘛弄這些報告提什麼未來的,把關係搞僵掉?」

  「你這樣說,是把我當什麼了?泄欲的工具?」

  「對男人來說,這不是夢寐以求的關係嗎?我們床上合得來,我又不要你負責,你氣什麼?我也不會干涉你的自由,甚至不會綁住你。」

  「所以我可以跟別的女人約會?跟別的女人上床?你沒關係?」

  「OK啊。大家保持開放自由的關係,不需對彼此負責,不用有責任義務的束縛。」

  這樣,也是為他好。將來誰離開誰,都不欠誰。

  她是為他設想。

  他聽了卻大受打擊。聽在他耳裡,她的開放自由只是指向一件事,她不在乎他。試問有哪個女人戀愛時,能大方接受喜歡的男人跟別人上床?她愛他嗎?她如今坐在他床上,他卻覺得跟她好陌生。他臉色一沉,表情僵硬。

  「對你來說,我只是你玩玩的對象?這就是你對感情的態度?這樣輕浮隨便?」

  「對,你總算瞭解我了。不能接受的話,我們就沒共識。」

  「我不接受。」

  「我瞭解。」

  「所以呢,現在要分手嗎?」他問。

  「你希望分手?」她反問他。

  「我是問你!」他大聲起來。「你是不是寧願跟我分手?」

  現在,他感覺心臟被插一把刀,感覺自己像隨時可以被她拂掉的塵埃。他很認真所以更痛心,恨她眼色太冷淡太平靜,氣她讓他這麼抓狂。

  她頑固道:「你要是受不了,我們就不要再見面了。」

  「你不打算改變想法?」

  「我不想。」

  「好,我也不想為你改變。我不要跟一個對感情輕浮的女人認真。是我錯了,沒想到你是這麼輕率的女人。是不是只要能讓你開心的,你就可以隨便跟他約會,跟他上床?是這樣嗎?是誰都無所謂?」

  徐瀞遠沉默了,想了想,說:「可能吧……我也許就是這樣……」不,那不是真正的她。但她有什麼立場表露愛意?她連自己的未來都放棄了。

  程少華震怒,他無法想像她會說出這種話,毫無慚愧之色,好像她真的只是把他當上床對象。

  「原來誰都可以……你讓我感到噁心。」他衝動,說了重話。

  徐瀞遠靜靜挨駡,這樣聽著,好心痛。

  她強擺出木然表情,封閉真實感情,可是,為什麼還是痛?她有股衝動想為自己辯駁,但話到嘴邊又硬生生吞沒。

  她能說她是認真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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