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單飛雪 > 擁抱 | 上頁 下頁
三十四


  時間豈能暫停?

  人又怎麼能忘記自己?

  明明就是故意說來拒絕她的,卻恥笑他辦不到,沒本事。

  她可惡。

  而他自己更可惡,明明被她氣走,方才家裡糞管都破裂了,臭氣沖天的,他不怒,反而興高采烈宛如精神分裂地在廁所洗得香噴噴,僅圍著浴巾,跑出來刻意在她面前炫耀他每晚伏地挺身一百下的傲人體魄。

  此刻夜深人靜,想來汗顏。

  我幹嘛啊?難道智商受損,頭腦無用,只剩發達的四肢,可以跟她炫耀嗎?

  X,他好像被困在死胡同裡了。

  程少華轉過椅子,朝房門喊:“潘若帝!”

  一陣急促腳步聲,門推開,潘若帝跑進來。“什麼事?”

  “人在什麼情況下,會希望時間暫停?”

  “這個嘛,”潘若帝在床畔坐下。“通常會這麼希望的,肯定是過得太幸福了,才希望時間停止。”

  徐瀞遠最好是過得很爽。“我白問了,你走吧。”錯得離譜。

  “還有一種可能。”潘若帝盤坐。“過得水深火熱,痛不欲生,不想活了時,也會希望時間暫停。”

  “唔,你且留下。”這個較接近徐瀞遠的狀態,程少華又問:“那麼要怎麼做,人才會忘了自己?”

  “這你問我就對了。我有個客戶啊,常到山上打禪七,打坐到很放鬆時,就會有這種情況發生,涅盤的境界,忘記世界,忘記一切,忘我啊。”

  程少華腦中浮現他跟徐瀞遠坐寺廟打坐,那時佛光普照,佛經嗡噏嗡。慈悲遍佈,法喜充滿,寧靜致遠,一起出家。

  這、太、困、難、了!刪之。

  程少華再問:“除了打坐還有沒有別的方法?”

  “人在很緊張或很專心的時候,也會忘記自己啊,全神貫注地做某件事時,就會這樣。藝術家常常會這樣啊——”

  潘若帝手機響,他接了,聽見對方聲音,面色緊張,邊聽邊看向程少華。

  “……喔,是,你好。我不知道喔,我沒有他的電話,我也不知道怎麼聯絡他。好……要是看見我再幫你轉告。不會,再見。”

  潘若帝關電話。

  程少華已經猜出是誰打來的。“是她嗎?”

  “欸,之前找到出版社就算了,現在竟然有辦法打到我這裡找你,我看她是不會放棄的,你怎麼辦啊?”

  程少華臉色凝重。“不要管她。”

  “一直都這樣做,可是她根本不會放棄。怎麼會有這種女人啊?”潘若帝拍拍程少華的枕頭,躺下來。“我看,今天我陪你睡好了,你需要安慰。”

  程少華起身,走過去,在床畔坐下,望著潘若帝,按著他肩膀,溫柔緩道:“若帝——”

  “華哥。”

  “有件事困擾我很久了。”

  “請說。”

  “你和潘若迪是什麼關係?”

  “啊咧?”

  “都是健身教練,名字聽起來都很像,潘若帝是你的真名嗎?還是你去改的?你是不是崇拜潘若迪?若帝,人要做自己,嗯?”

  “你神經病,我就是高興叫潘若帝,你胡說八道。”潘若帝咻地跳下床,奔出房間。可惡,可惡啊,華哥竟然猜中他心思,嗚嗚,過分啦!

  第二天,下午一點,門鈴準時響起。

  “水電工來了!”

  潘若帝如迎救星般奔去開門,一打開,他愣住。“水電工呢?”

  門外只有房東徐瀞遠。

  地上堆滿維修工具。

  程少華聽見門鈴,走出房,群貓跟著他跑過來,好奇探望,有的奔到書架高處躲藏。程少華見潘若帝怔在門口,他走近,看徐瀞遠穿著一件吊帶式,洗到褪色的淡灰色工作服。吊帶褲的腰處,有一沉重腰帶,腰帶有很多口袋,口袋插滿各種工具。

  而地上,有塑料水管,一片折疊鋁架,靠牆放。一支電鑽躺著,一袋草綠色的工具袋。

  這麼多專業工具,卻不見水電工。

  而她穿成這樣是?

  程少華問:“你的水電工呢?”

  “我就是。”

  “你?!”潘若帝驚呼嚷道:“I'm possible!”

  “不要開玩笑了。”程少華嗟道。

  徐瀞遠挎起靠牆放的折疊鋁架,門推得更開,穿過他們面前,走進廚房。

  後頭,程少華跟潘若帝交換個眼神,兩人追進廚房。

  潘若帝說:“女人怎麼可以做這個?太危險,不行。”

  程少華說:“你該不會為了省錢,故意一個人來,希望我們幫你吧?”

  徐瀞遠冷笑,很明顯,這兩個男人,孰善孰惡,好清楚啊。程少華也太多心眼了,徐瀞遠展開鋁制工作臺,架好了,同時,向他們冷哼道:“放心,不敢勞駕兩位。”

  潘若帝很緊張。“我不是怕麻煩,但基於安全問題,我們是不是該聯絡專業人士,這是糞管不是水管欸?自己動手DIY太超過了,如果房東是想省錢,我覺得我們可以商量看看是不是一起分攤,唔——”潘若帝的嘴被程少華捂住。

  程少華罵他。“修房子的錢,本來就要屋東出。”是在亂佛心什麼?呿。程少華將潘若帝推到邊邊去,然後瞪住房東。“巷口就有水電行,你現在過去找人幫忙。”

  “不需要,你們以為這些工具是玩具嗎?我家開水電行,這個我會修。”這解答了他們的疑問,怪不得她配備這麼齊全啊。

  潘若帝還是很擔心。“就算你懂水電,可是這種粗活一個女人是要怎麼弄?外面那些東西是你一個人扛上來的嗎?”

  “唔。”她分趟分批搬上來。

  “唉喲,你真是,要省錢也不是這樣。唉,房東也真是的,你是弱女子欸……好啦,你說,看要弄什麼我幫你——”

  潘若帝是在獻什麼殷勤?幹嘛討好徐瀞遠?他是想幹嘛?程少華看著,心裡大不爽,故意唱反調。

  “幹嘛幫啊?她都說她一個人Ok了,不用這麼雞婆吧?”

  “華哥,她是女人欸。”

  “就因為是女人,才故意一個人來認為我們看了會心軟,一定會幫忙,她就能省下請工人的錢,壓榨我們的勞力,你不覺得她是想利用我們嗎?”

  “大哥,你想得也太遠了吧?”潘若帝傻眼。

  徐瀞遠笑出來。“程先生,你不用這麼怕,我才怕你真的來幫,水電的事你不懂,只會越幫越忙。”

  “太好了。”程少華籲口氣,很故意地說:“我還真是松了□氣啊。”

  “我們真的不幫她嗎?”潘若帝良心不安。

  程少華指了指手錶。“你不是有課?”

  潘若帝跳起來,往房間沖:“我要出門了,上班要遲到了啊。”

  潘若帝拎了包包旋風般往外跑,一邊朝身後的房東喊:“你要注意安全喔,加油啊。”

  潘若帝走了。

  屋內剩下他跟徐瀞遠。

  程少華就立在廚房通道,倚著門框,對她笑。潘若帝走得好,他可以放肆挑釁徐瀞遠。

  “徐小姐今天穿這樣真可愛。”長髮綁成一束翹翹的馬尾,加上吊帶褲,冰山美人變得很俏皮。

  她冷哼。“幸好昨天沒答應跟你交往,要不,今天就分手了。”

  “怎麼說?”

  “想不到一個堂堂大男人,心眼這麼小,兼有被害妄想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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