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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芳艾過來,向舒翼道歉:「我這人就是嘴快,脾氣藏不住,讓你看我們吵架了,別介意啊。震青,外面很冷,你開車送她回去好了。」

  「不用,前面有公車站。」舒翼婉拒。

  「舒翼,下次再來玩啊。」芳艾挽住震青手臂,像女主人,跟她道別。

  「再見。」舒翼苦笑,轉身下樓。

  她在公寓摟梯口,撐開黑傘。

  雨勢比她想像中大,冷風吹來雨絲,濺濕肩膀。她歎氣,走進雨幕中,忽然聽見身後一陣腳步聲,回身,看韓震青拿著外套追下來。

  「穿著。」

  「不用啦,你快上去!」舒翼搖頭,笑著拒絕,怕芳艾又不高興。

  韓震青強行將外套披上她的肩膀,然後,深深注視著她,說:「不要著涼。」轉身上樓。 舒翼撐著傘,立在雨中,看著那高大的背影消失在樓梯間,聽見鐵門關上,四周餘下浙瀝的雨聲。

  舒翼抬頭,望向三樓陽臺,新栽的花卉雨中飄搖,五顏六色地燦爛著,逸出一聲歎息。她笑了,真蠢,竟嫉妒起那些栽在他家陽臺的花草,它們能天天陪著他,享受他的注目,被他灌溉著,然後不斷開花取悅他。而她呢?

  這段日子佯裝若無其事,看他跟芳艾交往已經夠難受。現在呢,還要看他們結婚,當他們婚禮的伴娘……

  丁舒翼啊,你豈有那麼偉大,你以為你辦得到?你以為你的心經得起這些折磨?

  在雨夜的小巷裡行走,撐著他的黑傘,披著殘留他氣息的外套,舒翼沒淋到雨,也沒被晚風冷到,可她覺得,好冷好冷。

  「你剛剛在跟我生氣嗎?」芳艾問韓震青。

  「是。」他坐在沙發抽煙。

  「為什麼?」芳艾坐另一邊沙發,長腿交疊,捧著熱茶啜飲。

  「之前我差點……」韓震青往後躺,靠著沙發,煩躁地以手覆額。「差點吻了她。」

  「嗄?」芳艾倏地坐直,重放茶杯。「然後呢?」

  「然後你來了。」他覷向芳艾,芳艾眼色炯亮。

  「我可真會挑時間,你是氣我害你沒吻到丁舒翼?」

  「別開玩笑了。」他洩氣道。

  芳艾呵呵笑了,往沙發一躺。「我知道你氣我什麼。」慧黠的雙眸蘊著笑意,睨著他。「你氣我害她哭,對吧?氣我說要找她當伴娘,覺得對她太殘忍?」

  韓震青撚熄香煙。「我不想再等,太叫人沮喪了。」他起身,抓了外套就走。 芳艾跳起來。「你要做什麼?」

  「去見丁舒翼。」

  芳艾擋住他。「你想告訴她?」

  」對,告訴她我們根本沒要結婚。」

  「我反對!」芳艾臉色一沉。「我太瞭解舒翼了,你不能心軟,要讓她自己開口承認,讓她自己爭取你!」芳艾嚴肅道:「你以為我為什麼要來?我大可以在上回告訴你真相時,把問題丟給你就算了,但以後呢?」

  芳艾質問:「舒翼給你假相片,是因為自卑;不跟我競爭,也是因為自卑,我們按照譚夏樹的主意,一起騙她說我們要結婚,而她呢?」

  她搖晃指間鑽戒。「這麼大的刺激,她跟你說出真相了?」

  韓震青凜容。

  她哼一聲。「沒說是吧?舒翼就這死個性,自卑怯懦,退讓再退讓!我們不能幫她,要讓她自己學會打開心中的結。」芳艾堅定道:「如果你現在,心軟,就功虧一潰了。」

  「不只是因為心軟!」他忿道,轉身走向陽臺,雙手撐在花台,他低聲說:「她在網絡上,和我聊得那麼開心,我們無話不談,為何在現實生活面對面時,她該死的就是放不開?可以眼睜睜看我們結婚,她竟然可以!」他重捶花台。

  芳艾歎息。「我知道你很難受,請冷靜下來,再給她一點時間,我相信最後她會說出口的。我不信她真能忍受,你信我,她那麼喜歡你,她會說的。一旦看見我們真的要結婚了,她會阻止的。」

  「萬一沒有呢?」韓震青轉身,看著芳艾。「萬一她接受呢?也許,是我沒重要到可以令她不顧一切爭取,也許她對我的感情沒我想像的深。」

  「喔——老天!」芳艾震驚。「你怎麼可以懷疑她對你的感情?」

  「因為這就是她給我的感受。」 「看來你真是因擾極了。」芳艾駭笑。「韓震青,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你說。」

  「是不是不管是誰,只要愛了就變蠢?蠢得缺乏自信?不管誰都一樣,都逃不過嗎?」

  韓震青懂她的意思,他苦澀地笑了,靠著花台,雙手抱胸,黑眸微眯地警告:「不要拐彎抹角罵我蠢。」

  芳艾大笑。「那就別說蠢話,舒翼愛你,你不需要懷疑。」

  「我從沒追一個女人追得這麼辛苦,耗費這麼多心思。」甚至還得和她的朋友共謀,演一齣戲。

  芳艾笑嘻嘻地問:「瞧你這麼累,是不是想放棄?」

  「不,我很煩躁——」他坦誠道:「也很心疼。假如時光倒流,但願當她在經歷那些不快時,有我在她身邊保護著,那麼她現在也不會有這麼多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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