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單飛雪 > 相公有福了 >


  “停!”喊的是白夫人,她很激動的跳下椅子,指著兒子站的地方。可惜來不及了,白微生已經一腳踩進一盆水裡,水花濺起,他的臉瞬間沉凝如冰。

  只聽白母呼叫:“唉呀呀,瞧你濕的。”一群婢兒趕忙奔來。蹲下清理少爺打濕的靴子。

  白微生惱道:“這兒怎麼放盆水?”他話一出口,見母親雙眸炯亮,精神亢奮,立即猜到啥事,拔腿轉身遁逃。

  白母追著他解釋:“兒啊,廟裡方文說咱家今個東邊有煞,娘花了銀子求來這觀音神士大悲水,按指示擺在東邊,何佑咱平安無事——”她用力地將微生拉向西,半拖半拉要他靠著牆步行。“走這邊走這邊,你要衝煞就糟了。”

  這真太可笑了,白微生臉色逐漸凝重,怒蘊眉梢,終於火大地甩開她的手。

  “娘!”忍不住向她曉以大義。“你太迷信了,而且簡直到了走火火魔的地步。”微生頭痛地揉揉太陽穴。

  白夫人雙手叉腰,昂臉反駁。“我迷信?你十五歲時重病是怎麼好的?”

  “莞大夫醫好的。”微生道。

  “不是!”白夫人糾正,激動地指著他。“是娘帶你去虎陀山,請巫仙人作法做好的。”

  “呵!”白微生搖頭,這事已經爭論不下十次,他簡直懶得再說,不過他終究還是忍不住。“那時我已經服了莞大夫的藥,本來已經精神大好,你偏要我千里迢迢爬上巫山我才又昏迷的,我不是已經解釋過很多次?莞大夫因為這樣,氣得好幾年都不再幫咱看病。娘,你怎麼不理智一點、開化一點?拜託你!”

  “我才拜託你——”她固執地昂頭道。“明明就是作法作好的,那個巫仙子可厲害的,他一念咒語,你就睜開眼睛——”

  “因為他拿針捅我的腳!”白微生咆哮,不說了,他氣得轉身就走。

  白夫人猶對著愛子的背影嚷嚷道:“你忘了?巫仙子說你是被不乾淨的東西纏上才會病的,這種陰病當然要靠作法,幸好娘認識他,你別嘴硬啊!”

  白微生氣得如旋風般,一轉眼就消逝白夫人眼前,這對話真是太荒謬。

  “你會那麼聰明也是娘上香求來的……”白夫人嘀咕著撫撫衣裳、理理儀容,輕輕地嗯哼一聲,四面八方即湧來僕兒數名。

  “都打聽好了?”她冷覷奴才們。

  “是,夫人。”一名女婢上前低道。“清水大師確實入了咱雨維城,住宿春眠客棧,已經有一堆官夫人排隊穿著他相命批流年,大師架子很大,脾氣很壞,收費很貴,行蹤很神秘……報告完畢。”她一長串說完。

  白夫人嘖嘖道:“沒錯沒錯,要不高明就不貴,要不厲害就不會行蹤神秘,要不神准就不會脾氣壞、架子大……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我非要請教大師怎樣才可以將隔壁賣棺材的逼走,看能不能作個法讓『永福』倒閉。”她意志堅定地握拳、深吸口氣。

  除掉“永福”是她白夫人畢生心願。她瞥了僕兒們一眼。“去,備轎,跟庫房領一箱銀子,我就不信清水大師不見我。”為了捍衛家園風水,花再多錢都值得。

  一番打理,打扮得花枝招展,金銀珠寶上身,華麗貴氣的白夫人在僕人攙扶下,正提腳要跨上馬車,後頭冷不防來了一聲——

  “喲——”

  這一“喲”,白夫人僵住勢子,轉身一見發聲之人,猛回頭,如受了莫大驚嚇,又似看見妖魔鬼怪,她倉皇失措地爬上轎就躲過去。

  “啪!”

  來人動作更快,拉開轎子窗簾。“白夫人早啊!”

  晴空下,只見樂香之母踮腳趴上轎子,胖胖的圓臉貼近窗欄,不懷好意地眯眼,亮出一口白牙,朝一臉驚恐的白夫人說道:“喲喲呦,白夫人今兒個真漂亮,趕著上哪啊?”

  白夫人麵包鐵青,只用力踢踢轎門,暗示車夫快走。

  愛夫人又尖聲道:“白夫人該不會趕著去叫什麼大師的,幫您作法除掉『永福』吧?”

  真衰!白夫人遮住臉,不想見著晦氣。“你快下去,別踩髒我的轎子。”

  “喲——”愛夫人尖嚷,踢踢轎子。“瞧這口氣,架子真大,您尊貴。尊貴到叫人在咱『永福』店前潑狗血;您高貴,高貴到要下人在咱『永福』門前貼符咒,我說您這回又想出哪招、唱哪出啊?”愛夫人不忘提舊賬。

  白夫人使勁踢轎。“走啦!”她對著車夫咆哮。

  車夫為難地瞪著霸住轎子的愛夫人,她胖胖的身軀攀在轎身上,他要駛了馬兒跑,就怕她摔傷。

  愛夫人看白夫人面色鐵灰,咬著牙、握著拳頭,一副快氣昏過去的滑稽樣,忍不住仰頭哈哈大笑,氣死活該。她跳下,抹抹手,馬車立即飛也似地向前疾奔,宛如逃亡。

  “小心駕啊,老娘雙手剛劈過棺材很晦哪!”愛夫人猶不忘揮手高聲送行。

  車夫聽了一個顛躓,轎身一歪,白夫人駭得發出尖叫。愛夫人見了更是笑得前俯後仰,差點沒笑跌過去。

  忽地,一隻手扶住愛夫人。“娘,你過分了。”

  愛夫人回頭見女兒一手揪著剛寫好的挽聯,一手搭在她臂上。她親愛地摸摸女兒臉頰。“娘不過分,一點都不過分,他們白家才過分,咱『永福』可不是任人欺負的。”

  “何必呢?”愛樂香聳聳肩,將挽聯交給母親。“喏,趙公子訂的挽聯。”

  “寫好了?”愛母展開來看,白絹秀氣的一行字——鳳落長空,淑德可風。

  愛母眼一瞠,狂笑起來。“淑德?他娘偷人哪!淑德可風?笑死人了!”

  “人都死了,趙公子希望給他娘寫點好的,又有什麼好笑的?娘這樣笑一個死人,我才覺得好笑呢。”樂香只不慍不火說一句。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