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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白夫人聽了大抽口氣,一邊丫鬟趕緊拍她的背順氣。“這這這是人說的話麼?能聽麼?我們白家怎麼會和你這沒教養的比鄰?”

  愛夫人眯起眼豁出去了,當街就和她杠上。“這樣好了,看在咱是鄰居的份上,你相公兒子祖宗十八代要誰死了,我就大方點送誰棺材。”

  “你你你你你……”白夫人氣得頭昏目眩。

  “我我我我我怎樣?”愛夫人挺胸直向前,白夫人忙往丫鬟身後躲。

  “你這個壞心的肥婆,敢咒我們白家,我……我找巫師除掉你們!”

  “呵呵呵——”愛夫人站著三七步,左手叉腰,右手撩撩頭髮。“拜託找厲害一點的,咱賣棺材的最邪門,你之前找的太遜了。嘖嘖嘖,白夫人,我看你還是認命吧,好好衰上個十幾二十年,別作無謂的掙扎。”

  “可惡,你這棺材店裡咬牙的,你給我記住!”

  “是,我等著。還有,白夫人——”她下巴朝白夫人後頭指了指。“拜託,叫你們那『有教養』的白大少爺別追著我女兒,難看死了!”

  白夫人愕然,回頭,但見微生風一般的沖過眼前,還掄拳朝前頭樂香大罵。

  “臭三八!給你爺爺我站住,我扒你皮、抽你骨,站住,聽見沒有?!”

  真夠難看了,白夫人氣得指著微生背影嚷嚷:“站住,微生!回來啊——”

  “哦呵呵呵呵呵呵……”愛夫人雙手叉腰,笑得合不攏嘴。“瞧你的寶貝兒子追著我女兒滿街跑,大概是愛上我們樂香了,哈哈……”

  “我呸呸呸呸呸!”白夫人非常鄙夷地呸聲不停。“憑你們樂香也想高攀咱白府?癡人作夢!”

  一聽見女兒被羞辱,愛夫人馬上驚爆如雷。“死巫婆,你兒子還配不上我女兒!”

  “哈哈哈哈哈……”白夫人抽出香帕抹抹嘴。“不過是賣棺材的,狂什麼勁,關掉大牙,誰不知全城沒人給你女兒提親,她沒人要,這可是大家都明白的事。”

  愛夫人怔住,瞪著白夫人那張刻薄的臉,一時竟找不出話來反駁她。

  她可憐的女兒的的確確沒人提親,只因她家賣棺材,人們都怕討樂香這媳婦會衰。這是愛夫人心口永遠的痛……她眼角抽搐,盯住白夫人,最終只是咬牙切齒說了一句——

  “很好,白夫人,很好!”眯眼狠瞪白夫人一記,隨即拂袖離開。

  這口鳥氣她不出就是烏龜,竟敢笑她的寶貝女兒。哼哼,白夫人,你死定了,老娘不發威你當是病貓,我玩死你!!

  愛夫人殺氣騰騰地離開,臨別前那兇惡一眼,令得白夫人猛地打了個寒顫。

  “我是倒什麼大黴?和這種爛人比鄰?”白夫人捂著胸口,痛苦地唉聲歎氣。

  那頭愛樂香步伐輕快地逃往愛宅,後頭微生已經罵到嗓子都啞了,連追了三條街,還不肯放棄,毅力驚人!

  為了怕影響店裡生意,樂香不敢沖入府邸,只好繞往後苑,鑽入灶房,回頭急著拴門,一隻大手已沖入扳開了門。

  “唉呀!”樂香擋不住,“砰”的一聲,門被微生撞開,逼得樂香直退。

  “你……你……你死定了!”白微生喘得快斷氣,上前要抓樂香,樂香瞪著微生,拿後頭灶上的瓶瓶罐罐扔他。

  “媽的,你還敢扔我?!”

  微生火大,忙揮開那急落如雨的瓶罐,可惡!他身手利落、又接又揮地格開飛來重物。“媽的,還不過來給你爺爺我磕頭謝罪!”他咆哮著挽起袖子,掄起拳頭,生平頭一回有那種想掐死人的衝動,而且非常可能將之付諸實行。

  樂香沒上前磕頭,更沒開口謝罪,她只轉身,蹲下來搬起更大的攻擊物——一隻麵粉袋。

  哇勒!微生更氣了。金剛怒目咆哮一聲,如猛虎般直撲向她;樂香咬牙搬起麵粉袋,回頭往他撲來的勢子砸。麵粉袋結結實實擊中微生,爆裂開來,瞬間,粉白細末如雪紛飛,樂香怔住,看著那飛散的粉末撒向微生,微生一時傻了,滿頭白粉撲落,他正吸氣,免不了吸入麵粉,直打噴嚏,又忙著揮開眼前緊密的白粉。

  樂香佇立在紛飛的細粉後頭,見微生狼狽的滑稽樣,忍不住捂嘴、縮肩,格格笑了。兩眼眯眯,笑聲低低,大難臨頭,還樂得嬌笑。

  微生愕然,撥開滿臉白粉,見她笑了更是發火。

  “笑?”他上前一把揪住她的手腕,劈頭就寫:“你還敢——”霍地足下踩著個罐子,整個人往前撲跌。情急之下,他隨手想扣住牆沿的架子,但那跌倒的一瞬,架子沒來得及扣住,倒是又扯了個麵粉袋下來,一併往前摔去。

  又是一陣細粉紛飛,白茫茫中,微生跌向樂香,撞倒她,混亂中只聽樂香癱倒之際發出一聲痛吟,像是撞著了什麼。微生吃驚,來不及攬她,倒是直直摔在樂香軟綿綿的身子上。

  這一團混亂,起始於長街,終止於兩個狼狽疊躺的身子。

  微生聽見樂香那痛苦的一記悶哼,惶恐地趕緊手肘撐地,不讓自身重量壓傷樂香,當細白的粉末落盡,白微生終於看清楚身下的愛樂香。

  她右肘撐在地板上,左手按住額處,眉心痛楚地緊蹙,紅唇抿成一線。眼睛水汪汪地,恍若痛得要掉下淚來。

  微生驚詫,趕緊坐起,拿開她按在額上的手,殷紅的一道傷口駭住了他。

  “媽的,你流血了!”他急急按住湧血的傷口,她吃痛,皺眉哼了一聲,微生忙放手,低頭就撕了白衫一角,然後捏著樂香下巴,抬起她的臉,將撕下的綢料小心覆上傷處。壓住傷口,等著血止住。

  樂香緘默地看他著急,竟還抿著淺淺的笑。白微生低頭見了,黑眸冒火凶道:“臭丫頭,你不痛啊?”抓了地上破碎的麵粉袋,拖來就塞入她後腦,讓她枕著。他一邊按著傷口等血止住,一邊不忘罵個不休。

  “真衰死了,你亂扔啥子?乖乖讓我臭駡一頓不就沒事了?非搞得頭破血流才好玩是不?”疾言厲色瞪著她一對明澄大眼教訓。“你豬頭啊?跑跑跑、跑什麼?難道我堂堂一個正人君子會揍你嗎?你了不起跟我說句對不起、行個禮,我微生豈會計較?我那麼死心眼嗎?你看你,搞成這樣,女人臉上留疤多難看,你知不知道?”

  樂香只睜著一雙清水似的眼,笑著微生認真罵個不休,仿佛是聽著什麼甜言蜜語。

  微生見她不痛不癢,罵得特沒勁。“大小姐,我在罵你呢,你是個麼樣?還笑?”樂香眨眨眼,忽然低頭,長睫濕了。

  微生大驚。“我要你別笑,可也沒非要你哭啊……”

  “不是——”樂香揉起眼睛。“麵粉……麵粉跑進去了……”她用力眨起眼睛。

  微生抓住她揉眼的手,高聲制止。“別揉、別揉!”抬起她的臉。

  “我看看。”斂容,認真審視她眼睛。

  樂香右眼揉得發紅,微生低頭左手按住她眼瞼,對著她殷紅的眼瞳吹氣。

  微生真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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