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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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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可親戰戰兢兢地立在高大沉重的銅門外,她瞟瞟一旁的阿紫,兩人同樣地面色發白。 苗可親偷偷地傾身貼著門傾聽裡頭的動靜,她靈活的大眼睛懼怕地眨呀眨。“慘慘慘,裡頭靜得恐怖。” 阿紫輕輕扯了扯小姐的衣衫。“小姐……” 苗可親咽了咽口水,深深吸了好幾口氣,然後伸出她纖細的食指,用指尖輕輕地將門嘎吱地推開,前腳才踏進,後腳還沒來得及跟進,眼睛還沒看清狀況,只聽前方咆來嚴厲的響亮一聲──“跪下!” 撲通地苗可親和阿紫雙雙跪了下來。 啥?這是在升堂是不?就差沒公差在旁喊“威武”了。 官做久了,官架子大、脾氣也大。回到家教訓起女兒和在朝廷裡教訓犯人沒兩樣,習慣了嘛。在朝廷他還得看皇上臉色,在家裡……嘿嘿嘿,誰比他大?大廳靜得連根針掉地上都聽得見,陰暗的空間裡,苗老爺高大的身子威威風風地坐在正中央,濃黑的刀字眉憤怒地凜著,銅鈴般的大眼睛兇悍地瞪著他的獨生女兒,身子是氣得微微發顫。 一旁苗老爺從京城帶回來的姨太太?翠正一副幸災樂禍地模樣,拚命給苗老爺遞參湯擦汗,還念念有詞地火上加油──“唉呀,老爺……瞧這不肖女把您給氣的,又不是第一次給您丟臉,氣啥,甭氣了、甭氣了,流這樣多的汗,小心氣壞身子。” 一旁立著的老總管陳中庸瞟了老爺一眼,再看看跪著的大小姐,他指著小姐故意罵給老爺聽。“跪好一點,瞧你瘦──得連跪都跪不好。背挺直,你是病了是不?怎麼看你搖搖晃晃的?”他彎腰問苗老爺。“老爺,小姐人不大對勁,要不要找大夫……” 苗福泰大手一揮,這老總管的伎倆他還不知道嗎。 翠姨冷哼一聲。“她沒病,她是心虛。這門親事肯定是她故意搞砸的。” 這個死八婆,苗可親一股氣直往上提,雙手握拳眼看就要發作,阿紫伶俐地暗暗拉住小姐的手臂,嘴唇沒動,但聽她含糊地輕輕呢喃。“冷靜……冷靜……” 苗福泰怒瞪女兒,大手一揮喝問老總管。“中庸,打我從初春返鄉,直到冬歲,你倒是給我算算小姐共搞砸了幾門親事?” “這個……”他還沒說,一旁翠姨手往前一伸,多麼熱心、多麼殷勤地掐指利落地幫總管數起來。 “喲──那得掐指才算得完哪!有陳府、李府、章府、吳府,還有白府,並那鄰村的黃員外,跟著是街底的劉公子、同一條街的藍員外,還有……” “夠了,別數了。”越聽他火越大。他用力一拍喝斥女兒。“可親,爹年初時,是怎麼跟你交代的?” 苗可親聲細如蚊鳴,頭低著道:“爹要我快點兒找個有名望的親家。” “你可知爹的用心?”他大聲問。 “爹是怕朝中得罪的人借爹爹失勢挾怨報復,?此希望女兒趁您官牌還在時,快些嫁進富貴人家。” “遲些,倘若爹被皇上再貶幾級變成了平民,到時保不得你嫁給放羊殺豬的,爹如此用心良苦,你呢?” “爹──”苗可親?起臉白目地回嘴。“女兒也是『用盡心機』了啊!” “用盡心機?你用盡心機?”他眉毛揚起。 苗可親認真地猛點頭。“是啊、是啊!” 突然一本摺子甩上她的臉,哎喲!好痛。她捂住摔痛的額頭猛揉。 苗福泰大聲喝道:“你自己看,給我看清楚,大聲地一字一字地念出來!” 白目的苗可親沒瞧清楚慌張地拾起本子就念:“苗府大人苗公福泰鈞?,王府親送……” 還沒念完但聞爹如雷般咆哮。“你念折面幹麼?我是要你念裡頭寫的!” 一旁的翠姨忍不住掩著嘴偷笑,陳總管則摸著鬍鬚直搖頭歎氣。 阿紫趕緊扯著小姐袖子小聲地說:“念裡面、裡面……” “哦……”早說嘛。她憨直地果真按爹的意思朗聲念道:“茲因小兒今與貴府千金遊船舫時,小兒費盡心思擬詩一首歌誦天地美景,不想貴府千金聽完竟掩嘴冷冷『嗤』地一聲,這『嗤』的一聲,分明是譏笑小兒,其眼神不屑,舉止輕浮,小兒返家與老夫商量過後,老夫認為貴府千金欠缺女子該有的教養,將來難眾人妻,故退回禮金黃金千兩,並派人擇期索回聘金白銀萬兩,敬請點收並特以此函告知退婚。謹此……老夫深感歉意──王巴親筆。”這個死王八,竟敢嫌她沒教養,也不想想他那笨兒子作的什麼爛詩。可親怒不可抑,盤算著哪天要痛扁這個王巴戴。 苗福泰沉聲道:“可親,你還有什麼話說?我要你安安分分陪那王公子,結果呢?把爹的臉都丟光了,人家怎麼想,一個堂堂的大將軍竟然教不好自個兒女兒!這就是你的用盡心機嗎?用盡心機搞砸是不?” “冤枉啊,爹──”苗可親眨眨眼睛辯道。“當時畫舫遊過河堤,那個王八蛋,喔不──”她趕緊糾正。“那個王巴戴突然起身高聲對窗口吟道:東邊湖上一隻鴨,鴨肥人肥精神爽,好比昨夜餐上一條魚,魚肚嫩似小姐膚色白,萬幸萬幸萬萬幸,天大地大我最大,娶得小姐面子更大,我大呀……哈哈哈哈哈。”苗可親比手劃腳生動的?述當時的狀況,當時阿紫也在一旁跟著走,想起那一幕,她低下臉縮著肩,身子微微顫抖,硬是忍耐著不爆笑出來。那哪是什麼鴨?分明是鴛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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