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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激情消褪了,他竟是更覺無助空虛和悲傷,藉她的體溫來暖心口的傷,然而慰藉過後,疼痛卻加倍了,像是在傷口上撒鹽,令自己疼痛難抑更加憔悴。

  真奇怪,心痛成那樣卻不會死,活著又活成行屍走肉,他想起龍浩天的話……真不明白龍浩天哪兒來的勇氣,敢一句一句殘酷地挑明蓉蓉已死的事實。

  “你不是我的蓉蓉……”他感慨地歎息。

  龍心意背對著他凝視窗外逐漸隱沒的月光。“是的……我不是。”心也在逐漸的下沉。

  然後他疲倦地環抱著她睡了,而龍心意即一夜未合眼。

  她回身,在黑暗中凝視他的臉,他睡得很沈,像一個無辜又可憐的孩童。青色的胡髭一點點,纏綿的時候刺痛了她的頰,薄薄的嘴唇性感迷人,滄桑的面容,頹廢的氣質,他的身上散發著一股特殊的魅力吸引著她,也許是因為那雙迷蒙深情的眼瞳,令她禁不住受他勾引。他是那樣出色的一個男人,那樣約滿腹才情,卻為情所困掙脫不出,龍心意迷戀上他為情受苦的傻勁,諷刺的是她竟也跟著他一塊兒淪陷了……

  天色漸漸亮起,公雞開始啼叫,晨霧一被曙光映照便頃刻消散,宛如這握不牢的愛意,理不清的情愫,龍心意傾身在他唇上留下一個吻,和衣穿戴整齊地步出廂房,她按約定給老鵠一錠銀子當謝禮,然後隻身步入寒冷陰晦的長街,踱往龍鳳酒館,將昨夜的纏綿拋落身後……

  龍心意走後不久,譚銘鶴便蘇醒過來,他睜開眼看見曙光射進窗內,宿醉的頭疼依舊侵擾著他,揉著額際想起昨夜如夢般的纏綿,轉身枕畔已不見佳人蹤影 ,淡色床襟上赫然驚見一抹赭紅,怵目驚心地烙印著,他登時睡意全消,難道昨晚是那女子的初夜!?

  譚銘鶴心中一緊,立即下床詢問女子的去向,得到的竟是她已離去,沒有任何消息,她像謎一般的失去蹤影。而他連她的長相都不曾看清楚,有的只是一個隱約模糊的影子……

  “你在哪兒過夜?”等了一夜的門,龍錦鳳難得地對心愛的侄女發起脾氣。

  心意抿抿唇,她知道姑姑的性子,不問個清楚是不曾罷休的。她坐到床上,狠下心直截了當道:“姑姑……我遇上喜歡的男人了!”

  錦鳳著實嚇了好大一跳,她詫異地瞪著心意,她凝視著侄女豔紅的容顏,莫非?莫非……“你該不會?你是不是?那麼你昨天……”

  一向直爽的龍錦鳳竟震驚得結結巴巴起來,反倒是龍心意爽快道:“是的……我昨夜和喜歡的男人一起……”

  “那你有沒有……你有沒有?”

  “有沒有肌膚之親?有的!”

  完了!毀了!龍錦鳳跟艙退了幾步跌坐椅子上,這下子大哥不抓狂才怪,一定會將她宰了!這丫頭怎麼會?未免也太突然了,等等……龍錦鳳霎時一陣昏眩,頭疼地捂住臉。

  “姑姑……你別慌……我不後悔!”

  龍錦鳳深深吸了好幾口氣終於鎮定下來,她望著心意耐住性子間她:“是誰?姓啥名誰住哪裡做什麼的?”

  龍心意研究著姑姑的表情,眉宇間有著明顯的殺氣。“我不能說!”

  “你不能說?”錦鳳忍不住拍桌咆哮。“你太糊塗了,丫頭,你可知貞操對一個女人是多重要的事,你不能說?你這丫頭怎麼這樣隨便?那男人是誰,姑姑去找他負責!”

  “我不會說的,況且是我自己甘願的,他要負什麼責?”

  真是氣死我了,怎麼比她娘還拗?“心意,你快告訴我是誰,他如果肯娶你那便罷,他要是不擔下責任,心意,這輩子你都別想有男人會接納你!”

  “我不在乎!”心意頭一回對姑姑咆哮。“阿姑,你自個兒也說緣分是這樣難得,我遇到了令我心動的男人,就算他不愛我,他不負責,我也想和他糾纏一段,哪怕是要付出多大的代價。你知道我在終離山不曾有過這樣悸動震撼的感覺,不曾這樣快樂也不曾這樣失落,不曾這樣興奮得想尖叫,也不曾這樣失望得想哭泣,我從來沒有過這樣的體驗……姑姑,你如果真愛我,就別理會那些俗世的規矩教條;你如果真愛我,就請瞭解我真正的需要和感受。是的,我是人衝動、太糊塗,也太過隨便,但是姑姑……”心意眼眶不禁濕了,連聲音也變得哽咽。“我只知道當他望著我時,當我抱住他的時候,我的心從來沒有那麼滿足過,那刹那我竟然感動得想哭,姑姑……我根本沒辦法再思考其他,即使我再聰明,腦袋也只是一片空白…

  …我想,這就是愛吧,姑姑……”

  這就是愛?這就是龍錦鳳不曾體驗過的愛情?有這麼偉大、這麼神奇嗎?

  “心意……”錦鳳心疼侄女的眼淚。“心意……”她沖過去抱住侄女,緊緊地將她攬進懷裡。“傻瓜,姑姑當然是最疼你的,只是,你這樣值得嗎?”

  值得嗎?如何衡量?那是要很久以後才能曉得的答案吧?如今她只是盲目地用直覺去闖、去做,一切都是茫然而未知的。

  她只是頭暈目眩地被感覺拉著走,不是有一闕詞如此說的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譚銘鶴和譚逸叔侄二人並排坐在書桌前,兩人愁眉苦臉動作一致地雙手撐著下巴唉聲歎氣。

  “唉……”譚銘鶴這一聲歎,是喚他爹硬要他為著昨天的話跟夫子賠罪。

  “唉……”譚逸這一歎,是為著那可惡恐怖討厭的夫子又要來虐待荼毒他了。不過他發現有個人和他同病相憐,他抬頭看看伯伯灰敗的臉色,忍不住噗嚇笑了。“阿伯,聽說您昨兒個跟我一樣被人扔進水裡啦?!阿伯,什麼叫『請神容易送神難』?什麼叫『自作自受』?什麼又叫『害人害己』?”

  “哼哼哼……”他瞪著侄子那張幸災樂禍的臉回敬一句。“那什麼又叫『禍從口出』?”

  譚逸識相地嘿嘿嘿閉上嘴。

  “唉……”門口突然有個比他們更誇張的歎氣聲響起,陳四喜鬱卒地踱進來,加入這歎氣的行列。

  “你歎什麼氣啊刊”他們異口同聲問。

  陳四喜搖搖頭道:“夫子遲遲沒來,害我被老爺罵了好大一頓,說我辦事不力,連夫子住哪兒都不知道……大少爺,我看您昨兒個真把人家罵得過分了,那夫子恐怕不來教書了!”

  “我罵得很過分嗎?”譚銘鶴一臉無辜。

  陳四喜學起他的口氣,句句清晰地幫他回憶道:“龍浩天,你被開除了,明天起你別來了,我們譚府不歡迎你,滾滾滾,滾得越遠越好!”他又學起另一段。“

  老爺,這夫子顯然粗魯野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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