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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


  深夜,太子的親信送紛紛與小保秘密出宮。紛紛拽著包袱,一直冷著臉。知道她心底難過,小保也不敢多話。一出了宮,小保與紛紛卻怔住了。

  「羽姑娘。」一名馬夫候著,他牽著一匹白馬,一見紛紛便迎上來。

  「這是太子贈你的。」他將轡繩交至紛紛手中,她怔怔接過,揪緊繩子。

  馬夫繼續道:「這是太子最鍾愛的馬,」馬夫笑著說。「太子要小的轉告羽姑娘,往後您想上哪,都讓馬兒帶您去。太子說這匹馬很通人性,肯定會善待您。太子要您走好,一路珍重小心。」

  「哇!我第一次見到白馬,真特別。」小保對住馬兒讚歎。

  紛紛上前撫摸馬頸,白馬低頭,濕濡的鼻尖頂了頂她手,紛紛心下一怔,霎時明白——

  這必是妍公主出事時騎的那匹馬,原來被太子一直養著。他想好了要送給她,怪不得那日教她騎馬。紛紛拉住轡繩,她摸摸它溫柔道:「你也不屬於這裡,乖,我帶你走。」說著拉住轡繩,與小保離開。

  「紛紛、紛紛——」小保低聲喊她。「你回頭看看,宮城看臺上站著的好象是太子ㄟ……」

  紛紛卻沒停下腳步,反而越走越急,小保倒是頻頻回頭。

  「紛紛,真是太子,他來送你,紛紛?你不回頭嗎?」分明很喜歡他的不是?

  紛紛抿唇,拉著馬疾走。不,她不回頭。妍公主那時也是這樣走的吧?他也是這樣目送她吧?當時,他不知有多難過。紛紛不回顧,何必令他瞧了更傷心?她忍住不哭,她也不要他見了傷心。

  忽地一聲砰然巨響,驀地四周大放光明。紛紛怔住,小保驚呼。猛回頭,紛紛呆住了,睜大眼睛,背脊一陣疙瘩,感動得呆了。

  漫天煙火繽紛地燃亮夜空。是他,是太子為她放煙火!她看過很多次煙火,從沒一場是獨獨為她放的,而他竟然……紛紛驀地眼眶刺痛。

  仰望看臺上那落寞的暗影,她仿佛能見著他那一雙溫暖的眸光,他也正望著她吧?牽著馬,紛紛欣賞著這場奢侈燦爛的煙花,淚不停淌落面頰。

  她知道他為何這樣做,因為那天她說,每次看見煙火都有好事發生。於是他為她放一場煙火,她看見了,心悸不已。他雖不能傍身,然給她的感動卻是獨一無二的。遇見他以後,往後她還能愛誰?誰能似他給她這樣多感觸?再沒有了。

  隔著距離,他們望住彼此,又一次,他們在同一場煙花底。那次他們相識,這次卻是為著別離。

  「還有啊,放的真久……」小保瞪著滿天煙花詫嚷。「我從沒見過這麼燦爛的煙火!」

  在燃放煙火的砰然巨響中,紛紛抿唇,與太子遙遙相望。她擠出一抹笑容,揮手跟他道別,他看見了,無限心酸。她堅強地對住他笑了,她自由了,而他將鎖在這宮裡,背負他宿命的枷鎖。

  「再見!」紛紛朝他揮手,轉身,昂首闊步離去。小保深注太子一眼,便掉頭追上去。

  梁太子目送紛紛,直至她消失為止。煙火放完了,他的世界一片黑暗。

  第九章

  一室歡樂,小孩們爭著要紛紛抱,大保興奮地給紛紛斟酒添菜,小保忙著發禮物給小孩。一知道紛紛原來跑去皇宮當公主,大夥兒便搶著發問。

  「天啊~~那皇宮什麼樣啊?」小孩搶著問。

  大保也跟著問不休。「是不是很好玩啊?都吃什麼?裡邊很豪華吧?用的酒杯是金造的嗎?」

  「嗟~~有啥好玩!」紛紛跟大保乾杯笑嘻嘻,小孩子揪她頭髮。她笑著埋怨。「那裡恐怖死了,一下小心就死人ㄟ,要不是為了掙錢,我才不屑去!」

  「就是嘛!紛紛差點被砍手ㄟ……」小保心有餘悸。

  大保震驚。「哇~~這麼恐怖?那你們一定恨不得馬上回來嘍?」

  「是啊、是啊~~」紛紛幹了杯中酒。

  小保道:「下回就算給我幾百萬銀,我都不去那種地方!」

  「是啊、是啊!」紛紛又幹了一杯,拍桌道。「那地方爛死了,金窩銀窩都不如咱自家狗窩。」

  大保哈哈笑。「你們這麼久沒消息,我還以為你們過得舒服極了,不想回來了。」

  小孩子們也跟著嚷:「我們以為紛紛姊不要咱們了。」

  「以為你忘記咱們了。」

  紛紛摟住孩子們高聲嚷嚷:「嗟~~誰說的?我在那悶死了,恨不得馬上回來。來來來——」說著抓起酒瓶豪爽道。「咱們乾杯、乾杯!」

  小孩們哈哈笑,大保憨憨笑,小保看紛紛猛灌酒眼眯眯。

  鬧到深夜孩子們都睡了,大小保也各自回房,跟太子拗來的僕人們都回下人房了。廳堂只剩紛紛坐著,她望著一桌淩亂杯盤,這會兒好安靜啊!

  她喝了很多酒,然意識偏偏還是很清醒。她想爛醉,拾起酒瓶卻發現裡邊一滴也不剩。她聽見窗外唧唧的蟲叫,她走過去用力把窗扉關上,轉身看見了被擱在架上的夜光石。她走過去取下來,回到桌前。她用力握住石子,緊緊地握了好一會兒 才鬆手。掌心底,石子果然綻放白光,光暈溫暖,熨上她臉頰。

  要握住石子,像這樣……緊握住它好一會兒,鬆手時,這石子便會亮上一陣,它能感應人的溫度……

  欣賞著它美麗的光芒,紛紛想起那人說的話。好象才昨夜那樣,記憶好清楚。

  他教她讀詩,他跟她玩手影,他常常抱著睡著的她,他有次還彎身細心地幫她將裙擺的針草剔去。而當她危險時,他毫不遲疑就為她握住那把刀,那回,他的血染紅了她的手……

  為什麼窗扉關上了,她耳朵仿佛還聽見夜蟲呼叫?

  為什麼已經離開了,與他的往事仍歷歷在目?而他的輪廓依然清楚?以後真的再也見不到他?

  一直到這時,一個人坐這裡,才真正意識到他們已經分開,他們再不會見面,從此真是兩個世界的人了。是真的,他們分開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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