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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


  筱公主自覺失言,臉色一黯,鬆開手。「對喔,明天你就回去了……」

  這一說,說得其它公主們傷感起來。紛紛見了,拿起箸于敲杯子高嚷:「ㄟㄟㄟ、各位公主們,今晚月白風清,氣氛歡快,就讓我及小保唱一段戲給你們聽!」說著拉起小保。

  「關我啥事?」小保嘀咕。

  紛紛唱起曲來,扮男人拍拍胸脯豪氣道:「我乃西村王相公,愛上東村俏姑娘……」那是他們常去酒館討錢唱的俗曲。唉~~小保硬著頭皮陪紛紛唱,他扭捏作態,搖起屁股,逗得公主們哈哈大笑。

  「我乃東村俏姑娘。」他嬌羞地比著蓮花指。「奴家早許給了北村李公子,與王相公有緣無分。」

  「唉~~」紛紛作捶胸頓足狀,公主們笑得東倒西歪。「可惱啊,滿以為天賜良緣,誰知是鏡花水月……」小保嗚咽倒進紛紛懷中,公主見了又一陣大笑。

  小保唱道:「今後萬水千山,牢記奴家心底只有你……」

  紛紛瀟灑一笑,拍拍他面頰,對住小保唱:「吾與姑娘有緣無分,縱恩愛一場猶自兩分飛,人說金風玉露~~更甚人間……」

  小保惺惺作態哭起來。「奴家傷心,奴家好傷心……」

  公主們笑得捧腹,暗處有人卻揪心腸。

  那是趕來的梁禦風,他看紛紛唱戲,看她頑皮逗得妹妹大笑,然他心底清楚,紛紛心底難受。聽她高唱有緣無分,他難過,掉頭離開。而身後,紛紛與小保仍竭力耍寶,逗樂公主,與公主們大鬧一夜,筋疲力竭才各自散去。

  紛紛貪杯,喝多了,回去路上步履蹣跚,顛顛倒倒。小保想攙她,被她推開。

  「你回去,我自己走!」

  「紛紛……」小保想送她,她不肯。

  「你別跟著我,我自己走!」她顛顛倒倒的入花苑,小保目送她,看著她嬌小的身子消失小徑。
 
  一輪月綻著光華,樹影參差,紛紛微醺,踏著淩亂步伐,滿苑亂闖,並沒有直接回住的地方。憑著記憶她又來到那座亭子,又一次步上亭子。仿佛有默契,那男人果然安坐亭內。

  「哈!就猜你在這裡。」紛紛停佇階上。「又失眠啦?」她笑問。為了不想他為難,她故作輕鬆。

  然梁禦風豈是笨蛋,他心如明鏡,她的體貼教他看了心疼。他笑不出來,他招手要她過去。紛紛凜容,斂去笑意,走上前坐落他身旁。

  梁禦風將身上的袍子解下,給她披上。她拽緊袍子,聞到他的氣味。

  「晚上風大,不要著涼了。」他說。她嗯了一聲,鼻酸眼熱,兩人都無語。

  苑裡花草搖曳,夜蟲唧唧。好一會兒,他才說話:「東西都收拾好了?」

  「嗯。」

  「日後有什麼打算?」

  「掙了那麼多錢,想跟小保開間店。」然後又緘默了。暗雲緩緩飄來遮蔽月光,紛紛忽然想起來。「對了……那天……咱們初識,你給我的錦囊只有一顆大石頭……」

  他聽了微笑。「是。」那時拿它當診病的酬傭。

  紛紛仰頭問:「不會只是普通的石頭吧?有什麼名堂?」

  他望著她,微笑道:「那是夜光石,番邦進貢的。」

  「哦?」她不懂。「夜光石?」紛紛困惑。「可我擱在櫃上,整晚不見它亮過。」

  梁禦風靜靜注視她,那專注的目光像是要把她看進心底,他瞧得紛紛臉紅耳熱。然後,他覆住她的手,紛紛目光閃動。他握緊她手,大大的掌心暖著她。

  「要握住石子,像這樣……緊握住它好一會兒,鬆手時,這石子便會亮上一陣,它能感應人的溫度……」

  紛紛喘了口氣,低道:「原來真是寶物。」紛紛微笑,渴望他永遠握著她手,但她知道不可能。紛紛明白,她再回不去那個雲淡風清的自己,被他呵護過一陣,那情愛的記憶,也將永遠亮在她心深處。唉,她一輩子也忘不了他。她苦澀笑道:

  「第一次見面,就送這樣稀罕的東西,你真大方。」

  「因為你值得。」他說,紛紛聽了抬起臉。他深情凝視她,往後再見不到她,這一想,他心頭就像被剜空了那樣空虛,他不會忘記曾經有個這樣可愛的女子愛過他。她給他太多太多的感動和歡笑,然後那些快樂如今加倍地令他痛苦,因為他知道再也享受不到有她傍身的歡樂。

  紛紛噤聲,好半晌隻儍儍望著他。那一雙紅紅眼睛已足夠令他明瞭,她多麼捨不得他。他歎息,將她攬入懷中。

  「答應我,好好保重自己。」

  「好。」靠著他肩膀,紛紛低聲問:「我離開以後,你會想我麼?」

  他緘默一陣,拍拍她的背,撫摸她頭髮。

  「你聽——」下巴擱在她頂上,他柔聲道。「你聽夜蟲唧唧,往後聽見這叫聲就想你。」

  「那蟲兒不叫時呢?」

  他貼著她頭發笑了。「那還會有鳥叫吧?鳥叫時也想。」

  「蟲不叫鳥也不叫呢?」紛紛靠著他肩膀啞聲問。

  「就算蟲不叫鳥不叫,不爬山也不拔菜,可我心底會有一隻相思蟲,它會在我心底癢我。就算看不見你,你也會像蝴蝶一隻,當我想你,你就在我心口振翅。所以……我不可能忘記你,如果可以,就不會難過了。」

  「所以……」紛紛仰起頭問他:「你也遇見了那個鳥叫也想蟲叫也想,教你想個不停的人嗎?」她笑問他,可是眼淚淌下來。

  他將她眼淚拭去。「是啊,我也遇到了。」他目光哀傷。

  「是誰啊?」她淚汪汪。

  他低頭親吻她哭泣的眼睛。「就是你啊羽紛紛。遇見你,我心則降,日後不管跟誰一起,我心屬於你,你把它帶走,往後你想我時,不要傷心,因為我一定也正想著你。」他安慰她,也不停地說給自己聽。他們未必要真正傍身,只要心底想著對方,擁抱著那些回憶,這樣也很好。

  可是抱住紛紛,他知道這不過都自欺欺人。

  他真想她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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