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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


  “唉呀,你真識貨,這叫 fancy Colour,這種黃好貴的。”

  就連一向大方的方俊泯,聽了價錢,都不禁驚呼。梁振衣眉也不皺就買下那只美麗的鑽戒。

  方俊泯笑眯眯。“你真愛慘她了,這麼大手筆?!”

  梁振衣調侃他。“你過去送人的鑽戒加起來的錢,足足超過這只。”

  “那倒是!”方俊泯無所謂地笑。“你將這鑽戒奉上,我想,沒有一個女人拒絕得了,她一定會接受你的求婚。”

  但願如此,梁振衣深吸口氣,扯了扯領帶。他還要再去買一束花,然後在星星出現的夜晚,踏著月色去敲她的家門,他想像霞飛看見戒指的表情,他想像她星星一樣會說話的眼睛,但願她說,她願意。

  深夜的時候,冷風吹入陽臺,感覺到涼意,霞飛趕緊將陽臺的落地窗拉上。這時候門鈴響起,霞飛抓了外套披上,開門前她遲疑了幾秒。

  外婆明天才回來,這麼晚了,她臉一紅,極可能是梁振衣來。她慌張地扯下浴帽,理理頭髮,這才開門。一陣濃獨的酒味撲進,霞飛皺眉,捏住鼻子,詫異地愣在門前。

  她這輩子第一次見到男人也有這樣狼狽的模樣,她第一次看見男人流淚,霞飛怔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麼熟悉的一張臉,總是驕傲自負的徐少欽,衣衫淩亂,酒氣沖天,而眼淚……眼淚從他殷紅的眼角淌落。

  “你怎麼……”霞飛震驚。“你不是在美國嗎?”

  徐少欽忽然似個孩子那樣淚汪汪地望住霞飛,腔調濃濁,語意模糊,他看著霞飛皎白的臉龐,發現自己從沒有像此刻那樣需要她。

  “我早就回來了……我每天都來……飛……你……原諒我……”他痛苦的表情彷佛下一秒就要崩潰。想到將失去她,他書也念不下去了,廢寢忘食,人都瘦了好大一圈。

  霞飛蹙起眉頭。“你……你來了正好,我整理了一些東西要還你。”不,再不可能接受他了,經過梁振衣,她才發現,從前在他身旁的自己太不快樂了。霞飛要自己不能心軟。目光堅定,看得他一陣心酸。她說:“我們再不可能了。”

  徐少欽軟靠門旁,霞飛的話讓他的眼睛更紅了,他深吸口氣,朝著她的臉說:“可我……我愛……”他忽然很痛苦的張大嘴巴,霞飛瞪大眼睛,退了一步。他……他要幹麼,

  徐少欽胃液翻湧。“我……嘔——”

  “啊……”這太嗯心啦!老天,他吐了,霞飛尖叫,趕緊躲開,還是被那穢物濺到臂膀。

  “你幹麼啦?!”她快昏倒了,徐少欽捂住嘴,身子又軟倒向她。害她一直尖叫,推也推不開。

  月亮露出臉來,紅磚牆上行道樹,被溫柔的晚風撫摸過後,愉悅地搖擺婆娑。踏著一地跳舞的樹影,梁振衣繞進霞飛住的那楝公寓,抬頭,在一片月影中,那心上人兒居住的地方,磷砒溫暖的燈火。

  白瓷陽臺上,茉莉花盛放,好似也在歡迎他的來臨。

  公寓大門敞開著,梁振衣鬃砒花束上樓,腳步聲回蕩在清冷的樓梯間,越接近她住的地方,他的心越忐忑,他眼色溫柔,他感覺到幸福。等她家門打開,他將對她說嫁給我好嗎?

  想像她聽了之後,想像她亮亮的眼睛,想像她仰臉呵呵笑的表情,想像她飛揚的眉梢,夢一樣的眼色。

  按下門鈴的時候,霞飛正在浴室吹頭髮。

  梁振衣微笑地看著赭紅色大門開了,屋內映出的溫暖的光束,緩緩映上他俊朗的臉容,而他微笑的表情,在一瞬間凝住。

  所有幸福的期待在看見應門的人時,幻化成一抹尷尬的神色。幸福竟像泡沫,瞬間消失在他斂住了的眉梢。

  徐少欽瞪著眼前西裝筆挺、捧著鮮花的男人。徐少欽眼色朦朧,那沾了穢物的上衣早被他扔在地上,他打著赤膊,脹紅著臉,努力想認清來人。

  “你……找誰?”他不認識這個高大的男人。

  梁振衣望向徐少欽後頭,裡面並沒有霞飛的身影,但是他聽見吹風機刺耳的聲音。他斂容,就好像有一把鋒利的刀插入了胸膛,刺入他柔軟的心房。他暗了眸色,聲音苦澀地問徐少欽。

  “霞飛在嗎?”他應該問清楚,儘管他感到某種可怕的臆測如漩渦要吞噬他,儘管他感到某種痛在他心中擴散。

  徐少欽醉眼迷蒙,口氣含糊。“她在洗澡啦!你幹麼?找她什麼啊?”他打了個很不禮貌的酒嗝。

  梁振衣肅容,臉色很難看,他退身。“沒事了。”轉身下樓,每一步都像踩在自己心上那麼沉痛。

  將出去時,梁振衣忽然停步,閉上眼,深吸口氣。一直怕受傷,一直不要感情,一旦陷入情網,這害怕的感覺還是來了。

  愛情很偉大,有時也很殘酷。他才像上了天堂那樣輕飄飄,瞬間卻被拉人地獄,這感覺殺他措手不及,實在太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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