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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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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雨荷因失血過多而虛弱,她掙扎著坐起,白衫染滿了血,眼前不見兇手,只見她父母橫躺著的屍體。 她沒哭,反而感謝老天讓她醒來,她流血不流淚,那驚濤駭浪般的恨意讓她的求生意志旺盛而強烈,她徒手握住胸前那柄利刃,咬牙將它拔出,沁心蝕骨的痛讓她發出慘烈的尖叫,幾乎讓她又昏厥過去。 不,我絕不能昏倒,我要活下去!她在心底吼著。冷汗滲滿額頭,沿著臉頰滑落,她不知哪來的力氣,撕破裙擺勉強止住血,如果再不找人救她,她必死無疑。 白雨荷顫抖著搖搖晃晃地站起。陰雨綿綿、四顧茫茫,她雙手捂著傷口,無視那椎心的疼痛,一步步往下山的小徑行走,記得父親曾說過,在十裡外街有一隱者居住,十裡……虛弱的體力如何撐過那麼遠的路途? 她的視線逐漸模糊,雙腿亦漸漸麻木,身體已經疲憊到只靠堅強的意志在支撐,她披頭散髮、衣衫泥濘髒汙,她步伐不穩,跌倒了又爬起來,走不動了乾脆用爬的,然而最後一口氣似乎也已經用盡,神智開始恍恍惚惚,接著她好似聽見馬蹄聲接近,又好似看見一幢黑影朝她而來,越來越近…… 那是一匹雄偉的黑馬,馬上坐著一黑衣男子,她掙扎著想呼救卻無力發出聲音,想揮手身體卻不聽使喚,想站起竟痛得昏厥過去,沉入無邊無際的黑暗深淵裡…… 男子騎馬經過,他面容冷酷,眉宇間透著不理世事的淡漠,身形魁梧偉岸,粗黑的眉、細長的眼,眸光如鷹般銳利地盯著地上的白雨荷。他勒住馬韁,並無下馬救她的打算,只端詳一下便挺直背脊,雙腿一夾馬腹,策馬棄她而去。 “我殺了你,我發誓殺了你……”白雨荷迷迷糊糊地嚷道。 男子再次勒住馬韁,他聽見她虛弱的聲音,旋即掉轉馬頭驅前,他躍下馬背,蹲下身凝視昏迷的白雨荷,饒富興味地聽她恨恨地直嚷:“你……你冷血、喪盡天良,我會殺你,我要報仇……我……”她劇烈地喘氣。 報仇?殺人?龍浩天唇角微微上揚,她能不能活下來都是個問題,竟還一心想著殺人? 龍浩天伸手探她鼻息,發現她氣若遊絲,再看她染滿鮮血的衣衫,俯身傾聽她的心跳,幾乎弱得無法聽見,看她這身傷勢,就算救了她極可能也是白忙一場。 女人。他冷冷一笑。對龍浩天而言,女人只代表著災難和麻煩,女人只會令他痛苦失望,就是為了一個負心的女人,他才會放逐自己長隱於終離山、與世隔絕,只為忘掉那段不堪的回憶。 龍浩天抱起她,輕易地將她扛在肩上躍上馬背,側踢馬腹揚長而去。 第三章 夜幕沉沉,萬籟俱寂。 荒煙蔓草中,一幢木造小屋孤獨地立在深林密叢裡,小屋頂上有炊煙冉冉飄升。小屋裡陳設簡單,一桌一椅就是大廳的全部,裡邊只有一間房,房裡除了一張單人床、一張八仙桌和一張椅子,再沒什麼擺設。 奇怪的是這屋裡都只有一把椅子,更為小屋平添一股淒涼孤獨的感覺。 此刻已是三更天,床榻上,白雨荷昏迷不醒,嘴裡卻喃喃嚷著痛,她冷汗涔涔、雙眉緊鎖,龍浩天仿佛沒聽見她呻吟似的,自顧坐在桌前飲酒,桌下一壺藥草正煎著,味道澀而難聞,充斥了整個房間。 到四更天時,龍浩天才起身將藥草濾掉,留下一碗濃稠的黑色湯汁,他端起湯藥步至床前,掀起衣袍下擺側坐床沿,單手撐起白雨荷,另一手拿著那碗藥就往她嘴裡灌。 苦澀的湯藥登時滑入她喉裡,她下意識皺眉吐出來,龍浩天來不及閃避,被她吐了一身。 臭女人!他眉頭一擰,粗魯的捏緊她下巴逼她張唇,毫不憐香惜玉地將熱湯猛灌進她喉裡,她胡亂的揮手抵抗,他不鬆手,俐落的將藥湯全灌進她嘴裡。 忽然,她不掙扎了。 她睜開眼睛,用一股犀利又無比尖銳的眼神盯著他,那光芒裡夾雜著巨大的仇恨和複雜的情緒,像是要殺了他一般,瞬間令他屏息、震撼,他渾身一僵,下一刻她勃然大怒,雙手往他身上擊打。 “王逵!你還想來害我?我殺了你這狗東西!你別靠近我!”她神智混亂的咆哮,盲目地揮拳。“我恨你,我要殺了你!” 原來她錯把龍浩天當成那名叫王逵的仇人了。 龍浩天緊抓住她雙臂令她動彈不得,他俯身將臉湊進她鼻前,感覺到她嬌弱的身軀恐懼地在他身下顫抖如一片落葉,可是她的眼神仍有萬分堅定的仇恨,即使是對充滿了血絲的眼眸。 龍浩天沉聲道:“你看清楚我是誰。” “王逵……王逵!”她嘶聲嚷嚷道:“你追來殺我滅口,你這豬狗不如的東西 !你還我爹娘命來……”她竟激動得嘔了一口血。 我怎麼會給自己找這種麻煩?龍浩天不耐煩地點了她頸後的昏穴,她立即合上雙眸,癱倒在他臂彎裡。 這王逵做了什麼事,會讓她這樣恨之入骨? 龍浩天將床邊先前準備好的布用牙齒咬住,一手使勁撕下一長條,他拿來桌上未喝完的高梁酒,俯身撕開她染滿鮮血的前襟,雪白的胸脯間,一道醜陋、殷紅的傷口裂開,那傷勢之重令人不忍卒睹,龍浩天冷靜地含一口酒,然後噴灑在她的傷口上,她皺眉戰慄,尖叫出聲,即使已經被點了昏穴,她仍是痛得淪肌髓骨,心如刀割。 龍浩天端詳著她奄奄一息、慘白如雪的臉,心中忽而閃過一絲不忍,為了減輕她的痛苦,他將剩餘的酒一飲而盡,然後俯身貼住她的唇喂她,一滴酒沿著她的唇角滑落,看著滑落的那滴酒,不知何故,他竟一陣心蕩神馳,以唇吮去那滴酒。 幫她的傷口上藥後,他心底明白一個弱女子受這一劍,恐怕是捱不到明晨,他只是在浪費時間。他不禁搖頭笑自己,莫非他是真的悶慌了?窮極無聊才去蹚這渾水?救人?他心裡竟還有仁慈? 酒意漸退,疼痛的感覺襲來,像是渾身著火般的熱燙,一會又冷得似掉進冰窖裡,令她戰慄不已,胸口似有一把刀在挖剖,那痛就像有人拿了鋸子想鋸斷她的骨頭,白雨荷咬緊牙關、握緊拳頭,昏亂的哀求道:“不要折磨我了!放過我,好痛……” 熱燙的眼淚潸潸落下,她意識模糊,又開始胡言亂語,顛三倒四的喃喃哭道:“我愛你,王逵……你不會死的,我爹一定可以救活你……王逵,小雲跳到你肩上了!它跟你熟了,你就別走了,留下來吧!留下來……” 龍浩天被她吵醒,他一直睡在她身側,他睜眼轉身甩手肘撐起上身俯視她,只聽她不斷痛苦的嚷:“王逵,我……我救了你、愛上你……可是……你為什麼殺我爹娘?你還殺我……你好狠!你真的好狠,我恨你!好痛,我好痛……” 愛?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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