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單飛雪 > 不白馬也不公主 | 上頁 下頁 |
八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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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累吧?臉色這麼蒼白,體力很差昀。」 「是是是,我累了,我們需要休息。」 有時,他只是在發呆,所以沉默。 「你不舒服嗎?」她又緊張兮兮。「沒事吧?還好嗎?臉色這麼難看,是不是哪裡痛?需不需要躺一下?」 你才需要躺吧?神經兮兮的。 最誇張是,當他跟她聊起,他將參與P牌運動鞋廣告,挑戰全台最大的巨型懸吊塗鴉,要高空垂吊,跟一夥塗鴉同好一起攀上士一層高樓外牆,然後系著高空鋼索,垂直吊掛進行繪畫。 本來是講來炫耀的,想不到白雪簡直崩潰了。 「你如果缺錢我借你,幹麼接這麼危險的Case?」 「很有挑戰性啊。」 「公開你X的身分更有挑戰性,保證Case接不完。」明明在塗鴉界已赫赫有名,幹麼堅持隱匿身分不好好利用來賺錢? 他臉一沉。「那不一樣,我不想公開身分。」 「為什麼?」 「違法塗鴉有我的埋由。」是為了跟那女人作對。 「我知道,你對我們市長不爽嘛,可是我覺得她做得不錯啊,她很積極在處理兒福……」 「我不想聊市長的事。」這涉及他跟市長的私人恩怨。 「好吧,不聊這個,但高空塗鴉太冒險了,可不可以放棄?」想到他的病,白雪擔心。一個長腦瘤的人應該多休息養生,怎麼還折騰自己? 「當然要冒險,人家這個活動就是要強調品牌的膽識跟自信,酷吧?」 「酷屁!」她怒了。「真不懂愛惜生命。」 他大笑。「奇怪,幾時變養生狂了你?!」 從知道你有病開始。 唉,她不但得了恐死症還得了恐慌症,無法克制關注他狀況,無法抑止擔心他身體變化,無法忽視地時刻觀察他,更不能抗拒一直找他,要跟他相處。白雪近乎歇斯底里,自己也隱約感覺到。 可是,她忍不住啊。「好吧,如果你堅持要去,那我要在現場。活動什麼時候開始?在哪裡?跟我說。」 「你去幹麼?」 「我藝術家我不能觀摩嗎?」萬一他有狀況,她要即刻救援啊,姐練就一身功夫,都是為了你這笨蛋啊! 江品常答應了,好好好,讓她觀摩。結果呢? 這傢伙害他出盡洋相。 當他跟一群塗鴉同好,從高空垂吊下來時,本來進行得很好,活動也順利吸引一堆好奇群眾,連電視臺記者都來了。 可是,當他們從十二樓往下繪圖,垂吊塗鴉到第五層樓時,他的繫繩卡了一下,急墜了下去—— 甭擔心,立刻回復正常運轉。 但是—— 「啊……」下方有個女人尖叫。 是怎樣?江品常往下看,陳白雪竟給他當眾嚇昏。 好好的品牌活動,因為她昏倒被迫暫停,耽擱一陣。本來停在大樓下方的救護車,是預備給高空街塗的人有狀況時搭乘的。但是,竟「偶伊偶伊」載陳白雪去醫院。 江品常白眼掀到眼珠要消失了。 擔心他嗎?她自己不出狀況就萬幸了。 活動結束後,他到醫院看她。 她坐在急診室移動病床上,已經沒事了。 但他有事。「你最近很奇怪。」 「呃——有嗎?!」心虛,回避他眼神。但他目光犀利,盯著她看。 「你,是不是知道什麼?為什麼這麼緊張我?還有,你最近老是黏著我,是怎樣?」 「江品常,我們是好朋友吧?」 「唔。」 「所以我關心你很正常啊。」 「這種關心叫正常嗎?」忍不住大聲叱喝。「喂,管好你的手。」這女人抓著他手臂,一副他隨時要消失的樣子。 「因為你是我很重要的好朋友啊。」 這解釋他不信。「喂,該不會是愛上我吧?」 才沒有,才不是!可是不敢看他,她鬆手,低著頭。「我只是希望你好好的。」 「給你個建議。」 「嗯?」抬起臉,看見冷酷表情。 「不要愛我,我會拋棄你。」如果他失明,如果他病情惡化,他不希望牽連任何人,他不要耽誤誰,特別是……特別是不拖累她。他要申明,要講清楚,不准她纏上來吃苦。 幹麼講得這麼冷酷?白雪低頭,眼眶紅了。 從什麼時候起,開始不能沒有這個人?從得知他生病起,那害怕巨大到淹沒她。竟擔心成這樣,恐懼成這樣,這是愛嗎?真愛上某個人,原來會變得這樣歇斯底里。 「我沒有愛你。」 他怕拖累她,她更怕他因此逃走。 為了讓他好過,她可以永遠不說愛上他,但她微笑著告訴他。 「江品常,我跟你說,你會拋棄我,當然我也會拋棄你,我也會。」她想了個讓他不感到壓力的說法。 「你知道嗎?這世上誰不是在拋棄誰?大家都嘛在互相拋棄。因為每個人都會死,像我爸媽不也是忽然就拋棄我了,所以如果有一天你真的拋棄我,消失不見,我不會怪你。沒關係的,現在大家相處快樂最重要,是不是?」 他無言。 她忽然說出這麼動人的話,她原來很有智慧。 江品常看著她,她微笑,但眼裡有水氣,那大眼睛裡,蘊藏深感情。當下他確定,陳白雪是知道他的病了。 這天,江品常回電器行時,黃西典正拿水柱沖洗屋外地板。 他問老闆。「你是不是跟陳白雪說了什麼?她最近對我的態度很可疑——」 「沒有,我哪有說什麼。」眼神回避。 「不要騙我了,她知道我有腦瘤的事,她說了。」故意套他話,果然,老闆一臉惶恐,急著解釋—— 「我不是故意要講的啊!那天她跑來找你,我說你去盲人重建院,我說溜嘴了 嘛,唉,不能怪我啊,我雞雞生病,雞雞疼的時候腦子不清楚。對不起的——欸,這個陳白雪真過分,我要她不准講的她幹麼——」 「她沒講,是我猜的。」江品常歎息,坐下點煙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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