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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


  容心蕾虛弱地在床榻上輾轉反復,連下人來通知她去用早膳都被她叱退,她情願不要醒,不要面對那難堪的場面。對於即將啟程她感到乏力,她就這樣一直躺到近午,這才被哭泣奔來的雪鳳拉起來。

  “蕾姨,蕾姨……是真的嗎?你要離開飛雲堡?!”雪鳳難過得緊緊拉住蕾姨的衫子。

  “丫頭,別哭了。”她將雪鳳溫柔地抱進懷裡,耳邊聽見莫雪鳳氣呼呼地咒駡。

  “我討厭爹,我不要柳金葉當我娘,我討厭……爹怎麼不去死!”

  “噓——”容心蕾嚴厲地糾正她。“不可以,你爹可是你的至親,就算他再不好,你也不可以這樣咒他,他要是聽了不知會有多傷心……”

  “總不會比我傷心吧!”她哇哇大叫。“他從不管我的感受,我說我要你當我阿娘,他偏偏下要,他好可惡,他從不理會我的感受!”

  莫雪鳳在容心蕾懷裡大聲哭嚷,令心蕾鼻間一酸,只有不知所措地抱著她嬌小的身子,輕拍著她的背安撫她。此時,晏總管忽然來了,他禮貌地詢問容心蕾有沒有缺什麼要帶的。

  心蕾搖搖頭。“我什麼都不缺。”

  “有!”莫雪鳳回過頭來兇惡地對著晏總管咆哮道。“她還缺個東西要帶。”

  晏總管見小姐哭成那樣,皺皺眉頭地道:“小小姐,姨太太還缺什麼啊?”

  莫雪鳳跳下床,站在總管面前,然後昂著下巴指著自己道:“我。”蕾姨該把她一起帶走。

  晏總管搖搖頭耐心地同小小姐解釋:“小小姐,我問的是東西,譬如衣服啦、銀兩啦、箱子啦……但你不是,你是活生生的人,所以你不可能可以——”突然他住了口,看見莫雪鳳操起桌上的硯臺。唉呀,他恐懼得白了臉,聰明地閉上嘴,上回被打的地方還疼哩!

  幸虧容心蕾搶走雪鳳手裡的硯臺訓斥道:“阿鳳,不可以這樣,要尊重人家。”

  難得有人治的了小小姐,晏總管滿心感激地趨前道謝,順便拿下一隻信封給姨太太。“堡主說這是他送你的餞別禮。”

  容心蕾撕開封口,取出信來,而雪白的信箋上只有瀟灑蒼勁的一行字——

  天外一鉤殘月,帶三星。

  什麼意思?他送的禮物就這麼一行字?她困惑地捏起信封,將那薄薄的信箋捏在掌心裡。連一聲再會他都捨不得說,只是隨便地差人送來一行字,太冷漠了,她徹底地心寒了。

  莫雪鳳思量著:“蕾姨,這一定有什麼意思,爹不可能無緣無故寫這麼一行字,爹他……他……”莫雪鳳忽然身子一軟,心蕾忙扶住她。

  “怎麼了?鳳兒?!”

  莫雪鳳睜著大眼倒在心蕾懷裡。“奇怪,我全身無力,站也站不住……”

  “是不是病了?”心蕾焦急地將雪鳳擱到床上。“來人啊!”她沖出房喊人去請大夫,門扉一開,她便嗅到一股不祥的氣氛,她噤聲,看見前廊有黑影晃動,有人正拖著地上躺著的僕役,整個南院靜得一如死城。

  她慌亂地退回房間,然後顫抖著將莫雪鳳抱起來藏到床下。

  “蕾姨,怎麼了?”雪鳳莫名地問。

  “噓——”心蕾將她推進床底深處,她嚴肅地交代。“不論發生什麼事,答應蕾姨,都不准出聲。”

  同時,門被推開,容心蕾慌忙地站起,看見微笑的莫慎,在他身後還站了一群面容陌生的隨從。

  “原來你沒事?”他目光炯炯地盯著容心蕾。“莫非你一早都未進食?”他輕易地控制了飛雲堡內所有的衛兵,此刻飛雲堡裡除了他的人,剩下的全是中了軟筋散的廢人。然而令他意外的是,容心蕾竟然好好地站在他面前。

  他以為她看到他時會驚慌失措,然而她只是睜大著一雙清麗的眸子望著他,她十分鎮定,鎮定得令他意外,她不怕他嗎?

  莫慎噙著邪惡的笑容,他冷厲地注視她。“也許你還不知道外頭發生了什麼事,有沒有興趣聽聽?”

  她其實怕死了,然而恐懼於事無補,看見莫慎那得意的嘴臉和放肆的態度,她敢肯定他已控制了局勢,容心蕾謹慎地思量該如何同他應對,畢竟床下躲著莫雪鳳,她必須保護雪鳳,寒意從脊椎骨一直爬到脖子上,但她握緊串頭,刻意裝作不在意地問他:“堡主呢?”他沒事吧?

  “你擔心他?”他研究著她的表情,她表現得相當冷漠。

  她擔心死了,但是,她口是心非地輕描淡寫道:“只是問問而已。”

  “他死了。”他簡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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