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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這樣子而已……」他吻著染香的頸子,虔誠的,「把你的心給我,」他在染香的胸口輕劃,「我也把我的心,給你。」

  他用指甲在自己胸口劃出幾乎滲血的紅印子,像是這樣就可以交換彼此的心臟。

  沒有過去……沒有未來……她輕輕呼出一口氣,在情欲激昂中,反而感到聖潔的虔誠。

  「好。我願意。」微閉的眼睫上,閃著點點的淚光,不曾流下。

  這一刻的誓言,就像純粹的黃金一般美麗。

  可惜只有那一刻。

  天一亮,回到現實中,儘管明白黃金般的誓言多麼令人留戀,她還是只能望著嘩啦啦的大雨發怔。

  霧茫茫的一片,什麼都看不見,只有迷蒙的水氣和雨聲悲切。像是在惆悵的舊夢中,醒來記得一點片段,和頰上冰冷的幾滴淚。

  是的,染香很清醒。或許沉醉的人比較幸福。

  這種清醒疼痛多了。

  表面上,她很快樂。祥介總是來接她吃飯,他們會歡欣的尋找小巷弄裡藏著的小館子、咖啡廳,安靜的吃著晚餐。這個早熟的孩子,帶著稚氣,跟她聊學校,聊新聞,聊他極愛的game,就像是一千零一夜的新娘,夜夜說個有趣的神話故事給她,不管將來。她也會笑著聽,把他當大人,跟他說公司的事情,說自己的童年,說自己失敗的婚姻和失敗的愛情,她是這樣坦白認真,就像是跟神父告解。

  就是不談將來。

  我們不談。不談就可以假裝不存在。她可以笑著讓祥介教她玩仙劍奇俠傳,深夜裡,孤獨一個人的時候,可以驅使主角們誅殺怪物。一直到破關,她最想殺掉的怪物,卻不在裡面。她哭了。

  她想殺掉「將來」。

  將來是頭兇猛陰險的怪物,躲在暗處裡伺機而動。等你不提防的時候,就撲上來啃噬你以為掌握到的幸福,血肉模糊的。

  「將來」,一定會來。她一直在等著。屏息等著一些事情的發生和結束。

  就算這樣努力的告訴自己,當祥介的叔父走進自己辦公室的時候,她的四肢,還是冰冷了一下。

  第二話 遍染香群的阿普沙拉斯

  之四

  和她握了一下手。那是堅定有力,卻纖長的手。發現自己並沒有滲出冷汗,她短短的笑了。

  鐘先生借著公務攀談了幾句,「想去大陸發展嗎?我聽說前陣子你跟經理討論過。」那已經是一年前的事了。她抬頭,呵,刺配邊疆麼?

  「那邊已經有人了。」她淡淡的。

  他微微一笑,這微笑,讓她發現祥介和他叔父驚人的相似。只是那種純淨的氣質褪盡,取代的是成熟和滄桑。那一點難言的憂鬱,讓他成了幾個子公司女同事欣羡愛慕的對象。

  但對她來說,這個男人只是祥介的叔父。

  非常關心他的叔父。

  「那不成問題。」他也淡淡的回答,「他們在北京,公司有意在上海成立一家分公司,需要有個人過去組織財務團隊。」他扶了扶眼鏡,微笑不曾離開他的臉,「最重要的是你的意願。」

  我的意願?我希望沖進大雨中,讓迷霧似的大雨,洗刷我至融蝕那刻。神遊了幾秒鐘,她露出迷惘的神情,很快的寧定下來。

  「我可以考慮?」她也微笑,或說,熟練的掛上微笑的面具。

  「當然。」他禮貌的離去,從頭到尾不曾提過祥介的名字。

  她想拿起尖叫不已的電話,發現自己的手臂沉重得像是鉛塊。機械似的講完公事,電話那頭的人,聽不出她已淚流滿面。

  用雙臂抱緊自己,從來也只能是自己而已。

  第二天,財務部經理堆著一臉假笑,跟她談調職到上海的事情。

  連一點猶豫的空間都沒有,要不然,她得榮升到「總務部」當經理。

  她笑。總務部經理呢!剛好手下管著兩個職員,真正可以清閒到退休,一輩子也不用想翻身了。為了愛情這樣犧牲?不,她不敢。

  沒有抗辯爭吵,她回家整理行李。上海?這個季節,會不會冷?她整理來整理去,對著床上地上亂七八糟的衣服鞋襪,突然笑了起來,然後哭了。

  對於感情,她一向處理的這麼糟糕。連自己的生活也一蹋胡塗。如果真的愛他,不應該抗爭到底,甚至辭職抗議嗎?

  或許自己下意識裡還覺得非常慶倖,慶倖能夠因為這種不可抗力而分離吧?

  將衣服整理回衣櫥裡頭,什麼也沒帶。只提著一個小小的包包。決定不退租,就這樣保持原狀。公司不是給了她非常豐厚的補償嗎?夠養這一個小小的棲身之地。

  走吧。還有什麼舍不下的?連祥介都可以舍了……懦弱的放棄了他……開門看見鐘先生,她沒有什麼意外。總要將狐狸精押到遠方流放加上封印,這才能安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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