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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他滿眼是讚賞,「必須把你關起來,我也覺得很可惜。」

  「我不懂。」子宜大惑不解,「我們查賬查得要死,為什麼查不到貨在哪裡?」

  「脂豔容的轉投資案,你們查了嗎?」

  蒼驊微笑,「很聰明,但是時間不夠。脂豔容另外開了一家藥品公司,專門研究各式各樣的藥品,當然包含令人快樂的藥。」

  他哈哈大笑,「子宜,子宜。你現在心裡是不是想,壞人總是敗在話多?你在等雪岩組?」

  蒼驊微笑的看著地,「你不用等了。他們組長大概也換人了。」

  他坐在丹瑜的椅臂上,輕輕撫摸她的臉,「王子復仇記,是中日連線共同上映的。」

  突然聽到模模糊糊的槍聲,並且越來越近。

  「恐怕不見得。」

  丹瑜開口,突然拔起頭髮簪著的G筆,狠狠地插入蒼驊的手背,他大叫一聲,將她連人帶椅推倒在地,趁著部下圍過來的時候,已經鬆開手銬的子宜撲向蒼驊,他的部下投鼠忌器,拿著槍猶豫著不知道該怎麼辦。

  「難怪你的耳環不見了一隻,」這種情況下,蒼驊還笑得出來,「我太大意了!」

  丹瑜努力爬了半天,才終於坐起來。該死,還被銬在這張沉重的椅子上。看見蒼驊部下偷偷摸摸的接近才鬥的兩個人,她的腎上腺素激發,一把扛起沉重的古董椅,大叫著,「可別小看我!我念得可是需要杠水泥的雕塑組呀!」用力的摔在那個人的身上,沉重的木椅粉碎,她的手雖然刮得都是血,不過倒是自由了。

  丹瑜蠻勇的行為驚醒了俘虜,趙管家趁著混亂,踢飛了押著他的手槍,奶媽也轉身一面罵一面哭一面用皮包打著這些混蛋,誰也沒敢開槍打死太君,場面真是混亂極了。

  深雪帶著部下沖進來的時候,就是這麼混亂。蒼驊的部下現在顧不得會不會射殺了老太君,一起拿起槍應戰。

  「趴下,趴下!」深雪高聲喊著,「投降就饒你們!」

  這片混亂中,蒼驊大喊,「殺了他!」他忠實的部屬立刻將毒藥推進老人的血管裡,來不及應變的一叔眼睜睜看著這幕,撲過去和那個特別護士拚命。

  「張蒼驊!」子宜大吼一聲,美麗的臉都扭曲了,「留下你的命來!」

  「是你的命要留下來才對。」他輕聲說著,舉起掌心雷。

  一切發生得那麼快,看在丹瑜的眼裡,卻像是慢動作一樣……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跑得這麼慢……子彈擦過她的手臂,還是筆直的打進子宜的胸腔。

  「子宜!」她淒厲的叫著。就在她面前,子宜美麗的身影像是被暴風折斷的桃花,美麗的星眸閉起來,緩緩倒在地毯上。

  張蒼驊已經悄悄的逃走了。

  丹瑜根本不關心也不在乎,她用手捂著子宜的傷口,不停的呼喚他的名字。血染遍了她的衣袖,子宜的眼睛沒再睜開過。他的呼吸漸漸緩慢,心跳也安靜下來。

  丹瑜晃了兩晃,倒了下來。昏倒在子宜不再動彈的身體上。

  「還是不說話嗎?」帶著墨鏡的裡見深雪低低的問。

  林姐憂愁的搖搖頭,子宜的死訊讓她受到重大的打擊,一下子老了許多。她自己也說不清是什麼時候,她漸漸愛上了這個充滿魔性的弟子和囚犯。

  愛過他,也恨過他。現在許多恩怨都盡赴風中,失去這個可愛可恨的對象,她反而茫然了。

  只有照顧丹瑜的時候,她才覺得跟子宜的關連沒有斷絕。但是幾天過去了,她不哭也不開口,只是定定的坐著。

  「張蒼驊抓到了嗎?」林姐想到這名字就後悔,她不該讓這魔鬼認識子宜。

  「還沒有。」

  深雪的臉沒什麼表情,「他準備了許多年,思慮又縝密。如果存心躲起來不見人,我們的確很難找到他。」

  門呀的一聲,丹瑜雪白的臉出現了,她終於開口,「我要回家。」

  不顧任何人的勸阻,也不讓任何人跟著,回到和子宜住在一起的家裡。

  深雪發現怎麼勸都無效,他語重心長的說,「馮小姐,請你保重。我相信在某個地方,你們會相見。」

  她的眼神渙散,「如果我們到得了同個地方的話。」

  默默的住著,不接電話,只有林姐的簡訊會回,允許林姐來幫她補充冰箱。她已經連市場都不去了。

  她只出去一次。那次是為了把所有繪圖的工具與紙張和筆都買齊,數目大到工藝社願意給她折扣和送貨。她只接受了送貨,折扣倒是不在乎的。

  順便她也買了幾件運動器材。然後就閉門不出,只在家裡畫畫,畫累了就沉默的在跑步器上跑著,踩運動腳踏車,和打靶。

  她偷偷留了一把槍。那是把很漂亮的PPK。她從一叔那兒偷來的,裡面的子彈還沒有動過。

  她一直在期待。期待張蒼驊到她面前來的時候。丹瑜很清楚,張蒼驊不會饒過莫家的任何一個人。他自以為是自我悲憫,覺得自己是遭受不公不義對待的王子,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所以他殺了莫老先生,殺了子宜。他動不到在牢裡的子尉,但是他一定會來找自己的。

  她屏息等待著。你真可憐……張蒼驊。你病了,一種叫做被害妄想和復仇的病。你覺得父母對你不公平,你覺得養父母對你不公平,所以你要我們這些無辜的人賠償你那想像出來的損失。

  她幾乎是無防備的住在家裡,除了隨身佩戴的槍。她畫著一直想畫的漫畫,每天工作十幾個小時。把跟子宜間的記憶全刻畫在裡頭。

  這些往事多麼甜蜜……現在回憶起來多麼苦楚。子宜的房間沒有人動過,有時想痛哭的時候,她會幹在他的床上,把臉埋在子宜的枕頭裡。

  眼淚變得這麼少……是不是眼淚也有配額,哭完了就沒有了?如果沒有了……惹人發狂的傷慟,要用什麼沖刷?

  她那樂觀堅強的個性幾乎都消失了,只剩下不斷回憶和反芻的力氣。若說有什麼是讓她活下去的信念,大約只有張蒼驊死在她面前,她才能夠含笑的跟著子宜走。

  但是,張蒼驊這樣的有耐性。她幾乎畫完了整本「魔忒兒」,張蒼驊還沒有出現,而兩個月過去了。

  原本警戒著的莫家部屬也已撤離,連深雪都懷疑他已經逃到國外去。

  只是,他們都錯了。

  他不但來了,還按電鈴才進來的。丹瑜一言不發的打開門。

  「好久不見了,今天實在好冷。」他歡快的打招呼,「近來好嗎?」像是很久不見的老朋友。

  「還好。」許久沒有開口說話,她的聲音生澀。

  「最近你都不出門,做些什麼消遣?」他搓著手,「還是畫畫?」

  她把魔忒兒拿出來,「就畫了這個。」

  「啊!真漂亮,就像是子宜重生了一樣……」他一面驚歎著,一面翻閱整本漫畫的原稿。「現在我也覺得殺死子宜實在太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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