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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阿敬,太陽曬屁股了啦!有客人找你,你還睡!」

  七早八早的……他呻吟一聲,是哪個砷經病早上六點半來訪客?

  在母親的眼神威逼下,他乖乖的走出房間。

  「務觀?」他揮揮手,覺得回去睡覺比較好。「再見。」

  「子敬,紫薇在你這兒嗎?」他焦灼灼拉住老友,眼睛充滿紅絲。

  「小紫薇怎麼了?」子敬瞬間清醒。

  「她……也不在這裡?」務觀氣餒了,抱住頭。

  搶過他手中紫薇留下的信,子敬匆匆看了一遍,「瞎子!」他沒好氣的瞪著務觀,「你繼續頹廢啊,繼續坐著不動沒關係,我自己去找。她才十八歲,你有沒有想過她會出什麼事情?」

  「能找的地方我都找過了。」務觀疲憊的說。

  「繼續找啊!找了征信社沒有?有沒有跟月季保持聯絡?紫薇就這麼一個好朋友,不會讓她擔心太久的……」

  對呀,怎麼可以這樣就放棄了?他霍然起身,沖出大門。

  子敬反而坐了下來,仔細思考她可能會去的地方。或許該跟紫薇的生母聯繫看看?

  他跳了起來,跑回房裡翻資料,幸好天生的心細讓他多留了一份拷貝,他撥了通國際電話到日本,很快就接通了。

  「我不能告訴你紫薇的行蹤。」紫薇的生母聲音意外的悅耳,透過國際電話嘈雜的連線,還是如此甜美,「是,紫薇跟我聯絡過了……這孩子沒有一絲責怪我的意思……」聲音哽咽起來。

  「範女土,」子敬焦急了,「她還小,需要有人照料。而且她的未婚夫快要急瘋了……」

  「紫薇跟我說了一些事,」范母平靜了些,「我知道她隱瞞了很多沒說,但是,能讓她毅然決然的離家出走,應該是發生了很大的事情吧?子娟……算了,過去的事就別提了。幸好紫薇對我這個失職的母親沒有一絲絲責怪,我以後會負責照顧她的,你請陸先生不用擔心了。」

  範母掛上電話,不知道自己這麼做是對還是錯。

  猶記得那天——

  她那小女兒好不容易打電話聯絡上她,只是靦腆的笑,「呃……媽媽,我是紫薇……不,我不是來跟你要什麼的,我也不會打擾你的生活……如果你需要資料證明我的身份,我可以告訴你我的出生醫院,或者你有傳真機,我可以傳真我的出生證明……」

  握著話筒的範母已經泣不成聲了。她願意拋棄一切,只想好好補償這個可憐的女兒。

  「媽媽你別這樣說……」紫薇局促的微笑,「我只是希望你幫我一點忙。我離開陸家了,還不知道要去哪裡落腳。錢我有,但是我需要你收養我,讓我能繼續讀書。」

  這樣的要求會不會太過分?「可以嗎?我不會要求跟你見面,也不是要你給我什麼,我只是希望能繼續念書……」

  這孩子意外的懂事,讓她依依不捨的掛了電話後,又哭了一場。

  「幫我找臺灣最好的律師。」她吩咐助理,眼淚不斷的流下來,「我要……我要收養我的女兒……」

  看起來,事情總算是有著落了。

  紫薇輕輕的呼出一口氣。

  離開陸家後,她搭公車到火車站,挑了時間最接近的火車就跳上去,這班火車是到宜蘭的。

  到了宜蘭,她第一次自己找旅館住宿,其實也沒想像中那麼困難,原以為會被拒絕呢,結果櫃檯阿桑連句話也沒說,收下錢後,就給了她鑰匙。

  隔天,她再次來到宜蘭火車站。

  打開存摺看了看。陸哥哥每個月給她的零用錢都存了起來,數目不大,但是在她心目中已經是不得了的財產了,再加上聯絡上母親,她有信心能好好的生活下去。

  她沒問題的。孤兒院的哥哥姐姐們,一到十八歲就準備要離院了,有人去建教合作的學校,有人半工半讀。她並不是溫室的花朵,沒問題的。

  宜蘭夠遠嗎?她發現自己總會不由自主的望著臺北的方向。

  再也……不回去了。

  在販賣機投了罐飲料,她站在宜蘭火車站裡喝了起來。想哭的時候就這樣仰首,咕嚕嚕,順便把眼淚吞回去。

  血緣是斬不斷的。就算她揭穿了陸夫人的謊言,陸哥哥終究還是會原諒自己的母親。若是她留下來,終身都要面對那個可怕的女人。

  而且……已經不完美了。她可以努力彌補縫隙,但是像陸哥哥那麼追求完美的人……心裡永遠會有陰影吧?

  她不要這樣。

  「我會長大。」她喃喃的為自己打氣,「我會成為很好很好的女人,然後讓我最愛的人,再也移不開目光。」

  如果……她還能愛的話。

  火車進站了。隔著一段距離,一時沒看清楚,似乎是往「蓮花」的班車。「往『蓮花』?」她自言自語。

  「花蓮啦。」一旁陌生的旅客笑著,「你知道嗎?花蓮舊稱徊瀾。」

  「徊瀾?」

  「就是水去了會再回來啊。去了花蓮,就會留戀不舍唷。」

  是嗎?那……她就不會再想回臺北了吧?

  「花蓮自強號一張。」沒有猶豫,她買了車票。

  握著車票,她拿起書包,孤獨的往自己的下一站走去。

  第十章

  回到在公司附近租下的小套房,務觀疲倦的把鑰匙一丟,隨手把床上的衣物推到一邊,躺了下來。

  鐘點女傭放假兩天,他的房間就淩亂到幾乎看不到地面,到處都是東倒西歪的酒瓶和滿滿的煙灰缸。

  紫薇就這樣消失了。兩個月了……費盡苦心也找不到她。唯一知道的是,她還安好。

  若不是紫薇曾打電話給月季,他根本沒有她的任何消息。

  每次接到紫薇的電話,月季總會張牙舞爪的痛斥他一番。但是,讓她罵兩句會怎樣呢?至少罵完了,她願意告訴自己,紫薇一切安好。

  只是,沒有紫薇的日子,他覺得心好苦好苦,吃什麼都沒有味道。他突然對一切都厭倦了,非常痛苦而厭倦。

  機械式的上班,機械式的下班。回到家裡,他只悶頭喝酒,不見任何人。

  得知父母親鬧離婚,他不關心;母親在他面前哭嚷,他依舊悶聲不響。既然沒有辦法埋怨,也沒辦法怨恨,那麼,就封閉自己的心吧。

  母親急急的回美國挽救她千瘡百孔的婚姻,他沒有去送行。因為,他覺得自己已經死了,死人是不會送行的。

  他茫然的望著天花板,讓酒精麻痹自己的一切。若不是還剩下最後一點理智,他連生命都想放棄,更遑論事業了。

  「紫薇。」他喃喃著,「紫薇……」

  就是還懷抱著一點點希望,希望有一天,能夠再見到他的紫薇。就算她不再屬於他也無所謂……只要她仍然保有無憂的笑就好了。

  你到底在哪裡?月季會不會騙我?事實上你已經不在這個世上了?不然為什麼我找不到你?

  咕嚕嚕……把所有的痛苦和眼淚淹沒在酒精的澆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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