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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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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內心的那塊冰冷透著寒氣,緩緩的侵蝕、侵蝕。他知道那塊冰冷的名字…… 無力的虛無,孤獨而寂寞。 他終究還是打開門,走入宛如暖房般滿是落地玻璃窗的居所。踏過橡木地板,客廳裡有著寬大沙發和四十寸電視,拾級而上,就是他佔據一整層樓的臥室。 往西有著豪華的夜景,可以將整個台中市盡收眼底。但是,他卻拉開東邊的窗簾,眷戀的看著。 他的居所略高些,可以看到巷弄裡的「食為先」。不中不西的大紅燈籠寫了三個很醜的大字,燈泡閃啊閃的,像是快要壞了。 下次去店裡時要記得換。 不知道是不是太冷了,煮食的熱氣朦朧了招牌。雖然聽不見,伹是他知道店裡會有笑語和細細的交談聲。 在那片嘈雜中,有個穿著黑衣的美麗身影,總是挺直了背脊,像個女王般傲然站在料理台後面,專注的使著柳刀菜刀,像是劍之舞。 那個執著的身影,和冒著熱氣、充滿誠意的美食,總讓他產生了「家」的感覺。 心裡的那塊冰冷,像是被陣溫暖的微風吹過,帶點濕潤的水氣,不再冷得那麼難受。 啊……這麼長久以來,他終於恢復了想要暍咖啡的心情。 煮了一壺咖啡,靜靜的讓芳香四溢。端著杯子,他在東邊窗旁坐了下來,突然寧定下來。翻開一本書,自從被「放逐」以來,他終於可以靜下心來看,而不再讓悔恨與不甘啃噬著——因為有「食為先」的溫暖光亮陪伴著他。 或許,那道美麗而專注的身影,可以讓他將異鄉當作故鄉吧…… 伴著溫柔的食物香氣。 為什麼他還不睡覺呢? 打烊以後,陶陶穿上大衣,步行回自己的家,路過那棟美麗的別墅時,忍不住抬頭望。 王海家裡的燈還亮著,而時間已經是半夜兩點了。 自從明明雇用她以後,她就搬到「食為先」附近。很巧地,她居住的大樓和王海的別墅只離幾步路而已。 她住的這棟大樓,三班守衛都有著相同的臭臉,牆壁又薄,可以聽到隔壁的抽水馬桶聲、鄰居尖銳的調笑聲和腳步聲。 不過,這個不小的套房有個袖珍到不能再袖珍的廚房,還能煮些食物,倒是沒有什麼好挑的了。 打開套房的門,冷風撲上臉頰,就像滿屋子的寂寞一般,連溫度都同樣冰冷。 點亮了燈,她走到陽臺上的袖珍廚房,靜靜的煮杯玄米茶。 從陽臺可以看到王海家的燈光。兩點半了,他為什麼還不睡覺?難道他還想昏倒一次嗎? 她還記得王海昏倒時,感覺像有只冰冷的手狠狠的掐住她的心臟,和她記憶裡的恐怖畫面相結合,教她幾要窒息。 就像是……母親倒下的那一刻。 拚命眨著眼睛,她命令眼淚退回去。她沒有哭的權利,自從她自私的去日本學藝,撇下母親的那刻起,她就失去哭泣的權利了。 為什麼要追求虛無縹緲的認同呢?就算能夠繼承父親又如何?若是她不去日本,留在母親身邊,或許母親不會操勞過度,或許她能夠多留意母親的狀況,憑著這身好手藝,至少可以延長母親的生命…… 師傅讚美過她的悟性,說她煮出來的食物可以媲美醫藥,真正瞭解醫食同源的真諦。 可又有什麼用處?她只能眼睜睜看著母親倒下。 她再也不要、再也不想看到任何生命在她眼前消逝了。 為什麼王海還不睡?她焦躁的在陽臺走來走去,突然很想打電話去罵人。 他不是母親,也不是她的任何人。陶陶提醒著自己,不要付出太多莫名的關心,她只是把他和母親昏厥的畫面重疊了……他不會這麼脆弱就死去的。 但是,一等王海家裡的燈光熄滅,她發現自己居然松了一大口氣。 她對自己,真的是莫可奈何。 鬧鐘響了,五點整。 陶陶疲憊不堪的按停了鬧鐘,將臉埋在枕頭裡,呻吟了一聲。 晚睡又失眠,好不容易睡著,卻又作了一堆夢。她已經想不起來自己作了什麼夢,只有悲哀的感覺一直纏繞著。 躺了一會兒,她拖著疲憊的身體起床,該去市場了。 這就是她不願意自己開店的理由。雖然,她還有筆不算少的積蓄,真要開家比「食為先」還大、還豪華的店也不是辦不到,但是要早起親自買菜,實在是很痛苦。 實在很難想像,她也曾經勤奮的一天工作二十個小時毫不厭倦,當時奮發的自己……像是上輩子的事情。 當個單純的廚師多輕鬆,反正老闆會把一切都處理得好好的,她只要拿起菜刀和鍋鏟就行了。但是,王海一病倒,這些雜務就全落在她頭上。 當然,她可以派二廚去採買,但是他們也累了一整夜,又各自有家庭,強迫他們早起去市場,實在很不人道。 無精打采的灌了杯三合一咖啡,她厭惡的皺緊眉。很奇怪,任何食材到她手上都服服貼貼,就只有對咖啡沒辦法。大概是器材的關係吧,也或許是她實在太挑剔了。她會願意在廚房裡忍受油煙,也是因為她敏感的味蕾忍受不了任何難吃的食物。 算了,反正她也只希望清醒一下……但是,三合一咖啡隨心的甜味一直縈繞在喉際,實在非常難過。 早起已經夠讓人心情低落了,糟糕的咖啡更把她的心情打入萬丈深淵。 即使如此,她還是認命地穿上登山靴和大衣,出門準備買菜。 沒想到她經過王海的別墅時,居然跟他不期而遇。兩個人面面相覷,一時還真有點尷尬。 「這麼早起呀?」王海先開口,手裡還提著熱氣騰騰的饅頭。「吃過早飯了嗎?」 陶陶搖了搖頭,「怎麼不多睡一會兒?你昨天不是很晚睡嗎?」 王海瞪大眼睛,「你怎麼知道?」 要死了……陶陶在心裡把自己罵了千百遍,「呃……我住在那邊。」她指了指大樓,「我昨晚回家的時候,看見你家的燈還亮著。」 她還真的對「自己人」相當關心呢,王海心裡掠過一絲暖意。「我睡不著……整夜都在作夢。」他不想去回憶迷離而悲傷的夢境。「乾脆起床吃早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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