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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爸媽?叫得真自然!」顏真卿冷哼一聲,「去說啊!你不會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我告訴你,我已經安排健新跟名門閨秀相親了。你這種一點家底也沒有的女人,不用想進顏家的大門!你不信?不然明晚七點來凱悅看看啊。你這個……」接著是一串污言穢語。

  看著煥真的臉越來越發青,建革把電話拿起來,聽著話筒那邊的破口大駡,「夠了沒有?天天打來,讓人受不了。小姐,你沒別的事情好做?你最好別再打來,我已經錄音了,你再打來我就報警。我?我是第六波的同事!你打來第六波人人管得。哪來這種沒有教養的老處女?」匡的一聲,他用力掛掉電話。

  心疼的看著臉色極度難看的煥真,他泡了杯甜甜的熱可可,順手拿來了一包濕巾,「又痛了?」

  她滿懷感激的啜著熱可可,「謝謝。」

  「每個月這樣痛不是辦法。」建革拉了椅子,坐在她對面,誠摯的,「怎麼不去看醫生?」

  「看過了。」她用濕巾覆住臉,「這麼多年了,醫生總覺得只不過是經痛。」

  建革默默的遞上幾條七七乳加巧克力,煥真經痛的時候,最喜歡吃這個。

  接了過來,突然百感交集。這樣的對話,是多麼熟悉。她生理上的變化,建革一直很清楚。每個月痛得死去活來,他一直不會忘記幫她泡熱可可和買巧克力。去當兵的時候累得跟狗一樣,沒有時間寫信,卻包了幾條巧克力代替情書。

  如果不是他意志不堅,準備跟煥真步入禮堂的,應該是建革而不是健新。

  這麼多年的感情一朝化為流水,她突然覺得感傷。非常感傷。

  「顏健新也不管管他的家人。」建革很不諒解,他的家人對煥真疼愛非常,換女朋友的時候,媽媽氣得三天沒跟他講話。

  「他最近有個大案子,我不想讓他煩心。」煥真勉強笑了一下,咬了一口巧克力,「謝謝。沒想到你還記得……」

  「你的一切我都記得。」他清了清嗓子,「煥真……我、我跟美期分手了。」

  「喔。」她又咬了一小口巧克力。

  「建革!開會了!」同事喚他。

  第六章

  跑過了轉彎,她短短的恍惚一下,抬頭一看,咦?我在忠孝東路?我的腳程有這麼快嗎?一望打橫的馬路,南京東路。

  我又來到這個奇怪的交叉口了。當然,詭異的「幻影婚姻介紹所」也閃著檳榔攤似的霓虹燈,靜靜的矗立在路邊。

  她覺得頭痛欲裂,喉嚨乾渴,沒有多想這些異象,就直直的走向婚姻介紹所。

  正在找貴賓卡的時候,只覺得頭一昏,地面仿佛在波動,幾乎撞到地上的時候,一雙有力的手攙扶住她。

  「喂!你是怎麼了?」樊石榴緊張得要死,「你幹嘛?臉孔蒼白得跟鬼一樣!出了啥事?乖乖,跟樊石榴姊姊說,我幫你拿個主意。」

  看見她,像是看到親人一樣,滿腹的疼痛委屈得到了慰藉,她哭得更厲害,卻什麼也說不出來。掙扎了好久,「我要退貨。」

  「什麼?」樊石榴差點跳起來,「你對顏健新到底有什麼不滿的?」

  她搖頭,一波波劇烈的疼痛襲擊她,緩緩的軟倒,意識也跟著沉入渾沌之中。

  大概是痛到昏過去了吧?再蘇醒時,她躺在樊石榴的大腿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她們已經在婚姻介紹所裡頭了。

  還是跟她第一次來的時候一樣。詭異的神壇,水晶球似的電腦,寬大的沙發。她就躺在沙發上。

  樊石榴的手很涼,讓她發燙的額頭非常舒服。樊石榴不知道用什麼香水,居然有種青澀馥鬱的芳香,很熟悉,但是她想不起來。這樣躺在樊石榴懷裡,像是嚴重的心痛都可以緩和些,連疼痛都遠離了。

  「我可不可以不要起來?」她的聲音帶著嗚咽。

  「你躺著吧。」樊石榴輕輕的歎息,「來吧,喝點番石榴汁,你會舒服一點。」

  原來是芭樂汁的味道!煥真小心的啜飲著甜美的汁液,果然,舒服多了。

  「你真相信健新故意去相親呀?」樊石榴譴責著,「你真是笨得有剩。相親等於出軌嗎?相親等於結婚嗎?你最少也聽聽人家的解釋,更何況安排這種烏龍相親的還是他二姐!」

  「我……」她一時語塞,眼淚又流下來,「我也知道大概是顏真卿拐他去的……但是,我只是覺得好生氣。他願意被別人拐,卻不肯分一點時間給我。他忙起來就六親不認,卻願意聽他二姐調度。我……我在他心目中,只是一個結婚用的材料而已。我到底是他的誰?他不愛我的!」

  「那麼,你愛他嗎?」樊石榴歎口氣,「小姐,你也拿他當結婚的材料吧?一開始你不跟他講得很明白?」

  煥真愣了一下,「但是後來……後來……後來我又不只是這樣而已……」她結結巴巴,「我……我……」

  「我不懂這種情感,」樊石榴坦承,「我們這兒是婚姻介紹所,又不是來電五十。我們只能介紹最合適的婚姻,卻不保證彼此能夠有愛情。」

  「沒有愛情的婚姻,能夠維繫下去嗎?」煥真喃喃自語著。

  「喔,這要看兩個人的決心,相愛情能不能昇華啦。」樊石榴搖頭晃腦的,「我聽過幾個老客戶的說法:好感和愛情是婚姻的開始。但是愛情總會昇華成親情,這可是比激情深度更深的愛情喔。誰能跟自己真正的親人斷絕?血緣的親人還能夠因為許多不快而永遠不往來,但是感情深厚的親人,卻是艱困繁華都不相背棄的。」

  不離不棄。她的眼淚洶湧起來。能夠嗎?我們能夠達到這種境界嗎?她沒有一點把握。

  「你不問,他不說,你們真的瞭解彼此的想法嗎?」樊石榴好奇的問。

  「我……我不知道。」煥真心慌的低下頭,「我跟他認識沒多久……」

  「認識長短不是問題啦。」樊石榴拍拍她,「是你們願不願意彼此認識啊。對於一個沒有好感的人,認識再久,你也不想深入瞭解他吧?對於嫁給他這件事情,你還願不願意啊?」如果不願意,基於售後服務原則,她還是得幫她另選對象。

  「我願意的。」煥真有點恍惚。「就算他真的……除非他不願意了。」

  「那就去問清楚吧。」樊石榴殷勤的遞上果汁,「人類就是這樣,什麼都不問,只悶著頭自尋煩惱。去吧去吧,喝完這杯果汁,你就去尋求答案吧!」

  她昏昏的喝下果汁,覺得自己的心智無比清晰。

  「我要去問問他。」她站起來,像是要出征的戰士。

  「加油!」樊石榴揮揮小手帕。

  等煥真走出婚姻介紹所,樊石榴的眉頭蹙了起來。太糟糕了。煥真得趕緊結婚才行,再不結婚……

  「我得阻止笨梨子的攪局。她一定會攪局的。」她自言自語著。

  才走過街角,她又回到自己的家門口。

  怎麼回事?她覺得頭皮有點發麻。還有,樊石榴怎麼知道今天發生了什麼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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