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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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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點頭,「……我學醫還沒幾年。」 「等你學成,能不能治好我?」她祈求的拉著他的手,「我好想去院子裡坐一坐,春天要來了,我卻連雪景也看不到。」 她的手……這麼冰涼而柔軟。 「等我學成以後。」他允諾。 *** 用了銀針度命,姚大夫心情沉重的坐在謝員外的身邊。 「大夫……」他微弱的問,「秋兒怎麼樣?」 「秋娘很好。」姚大夫心裡覺得無力,這個寵愛子女的員外,醒來就是這一句,卻沒先問問自己如何。 「大夫……我什麼時候會死?」 謝員外對自己的身體很清楚。 他不答話,長久才說:「員外,您好生養病,即使行動不便,再活個一、二十年是沒問題的。」 「……什麼時候連話也說不得?」自從上月倒地不起過後,他心知隨時會喪失說話或行動的能力。 「……半年內。」 謝員外長長的歎息一聲,「秋兒和冬兒都小……」他想起多病的長女和年方三歲的獨子。他的夫人是名門閨秀,只知道吃齋念佛,沒有能力對抗野心勃勃的族人叔伯。 默然片刻,謝員外問:「若讓我行動自如,語言無礙,還能活多久?」 雖然訝然,姚大夫還是照實回答,「三年無礙。」 「那就三年吧。」他終於下定決心,「若成了廢人,連教導秋兒的時間也沒有……」 「員外!」姚大夫嚇了一跳,「此事萬萬不可!秋娘的身體……」 「秋兒是我女兒,我最清楚她的病。」謝員外眼中含淚,「或許她是好不了了,也嫁不了人,但我不信這孩子只能活到十六歲。別看她病弱如此,她的心比男子都剛強三分!她這樣的身體怎麼讀書識字?但她就是有辦法考倒舉子!若不是這個病,考個女狀元,封侯拜相有什麼難的?何況治理小小的謝家莊?」 他不禁老淚縱橫,「只要守到冬兒大了,五六年光景,就換冬兒照顧這個不能嫁的姊姊……我在子息上萬分艱難,雖有數妾,就只有這雙兒女……我怎能不仔細打算?」 姚大夫默默無語,這些年醫治秋娘,對這個靈慧而暴躁的女孩兒已經視若親女,跟謝家員外也成好友,當然知道他所言不虛。 他緩緩取出銀針,長歎一聲,「謝員外,你再想想清楚。」 「再清楚也沒有了。子推,」他喊著姚大夫的字,「這孩子的病,萬望你費心。」謝員外閉上眼睛休息。 第一章 她伏在貴妃榻上,身上蓋著錦被,似睡似醒。滿園花紅柳綠,蝶舞蜂狂,隔著碧紗窗,芳香馥鬱的春花,蕩漾著溫軟的春息。 「小姐,」凝碧下放心的喚了她,「窗下風大,床上歇著可好?」 她抬起頭,雪樣的容顏半點血色也沒有,連櫻唇都是柔軟的粉白色,「唔,也是。嬤嬤,煩你抱我到床上。」 她無力的抱住老嬤嬤的脖子,讓她抱到床上,凝碧細心的替她調整枕頭,讓她能夠舒服的歪著,饒是這麼小心,她還是微微的擰了秀眉。 她心下自嘲著,身上一點肉都沒有,難怪連躺著都痛。 「凝碧,今天有什麼事情?」她咽下了一口素粥,淡淡的問。 父親過世已然三載。若不是父親臨逝前殷殷囑咐,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樣熬過那一關的。自從父親心知必死後,幾乎日日守在她的病榻前回商行裡諸事。謝家並非豪富,但也有千頃良田,佃農無數,在鎮上又有木材行與茶葉鋪米店當鋪,諸事繁雜,也要當家一一理清。 等秋娘十四歲的時候,謝員外就放手給她管事,只在一旁監督,幸好秋娘靈慧,管了一年,下人管家都信服,他才能含笑撒手人寰。 那天正好是秋娘的生日。從那天起,她就不再過生日了。 「管家謝大和五姨娘在外面等著回事兒。」凝碧這些年成了秋娘的左右手,不再是大丫頭,但是她與秋娘感情甚篤,一應飲食起居,都靠她費心。 「……還有……」 「還有?」小丫頭又喂了一筷子菠菜,她吃了,搖搖頭不再進食。 「小姐,你吃太少了。」不過半碗素粥、幾筷子青菜和豆腐,凝碧有點憂心,「是不是不舒服?我讓姚大夫來看看……」 「不要勞煩義父了。這種忽冶忽熱的天氣,他老人家大約犯了哮喘,何必讓老人家來去奔波?我沒事的。」她無奈的喝了凝碧堅持的酪,「剛剛你說,還有?」 「……還有李媒婆來了,她說是謝六爺讓她來的。」 六叔?她撇了撇嘴角,笑得很冰冷,旋即恢復常態,「怎不叫進來?」 「小姐要先見謝管家還是五姨娘?」凝碧令小丫頭撇下了飲食,送上了參湯。 「都不是,請李媒婆上來。」看凝碧瞪大了眼睛,她笑笑,「六叔的好意,我們怎麼能夠拒絕?請李媒婆上來吧。」她覺得有點頭痛,卻還是笑吟吟的。 李媒婆戰戰兢兢的進來。謝員外過世末久,她上門過一次,差點兒讓小姐丟出來的白瓷碗兒打殺了,那次謝家小姐氣得差點芳魂歸西,隔個幾年沒見,不知這個病骨支離的火性小姐又要丟啥打殺她這婦道人家。 「李媒婆,這些時日好?」聽她笑語晏晏,李媒婆拘拘謹謹的福了福,抬頭看著謝家小姐,倒是小小的發了一下怔。 她李媒婆見過的小姐閨女也不少了,什麼國色天香沒見過?連號稱菱仙鎮第一美女的凝碧都見過多回,這個枯桔瘦瘦的小姐有什麼姿色可言? 但是……見她身弱薄面,小小一張臉蛋恐怕沒漢子的手掌大,五官清秀,臉孔沒有姑娘家慣用的胭脂,雪白著一張臉,那對秀眉倒是挺有精神的兩撇傾斜,配著炯炯有神的丹鳳眼兒,外表弱不經風,內蘊春威下露,一頭烏黑的長發散著沒半點桂花油,婉蜒在錦被上,病弱還有三分風流。 不知怎地,「我見猶憐」和「主母家威」並存,倒讓她不知怎麼辦。原本是幸災樂禍的心,反而軟了下來,真有心替她找門好親事。 「老身李氏,見過謝家小姐。」 「罷了,」她含笑,「蓮兒,替李嬤嬤拿張凳子來,」她讓座,「咱們是識得久了,所謂『不打不相識』,哪知道你惱我年幼粗魯,竟然連門子也不來串,讓我好生愧疚。凝碧,行裡剛進的碧螺春呢?怎不讓李嬤嬤嘗嘗?」 「哎唷,小姐,折煞老身了。怎好讓凝碧大姊倒茶?」李媒婆倒慌了。 「什麼話?凝碧不過是個丫鬟,什麼大姊?」她笑著掠掠頭髮,「李嬤嬤,你也知道我病,容我歪著吧。說說是什麼風把您吹來?大伯關心我的終身?」 「是呀,謝大爺他……」她暗暗掌嘴,怎麼說了出來?謝大爺千交代萬交代,囑咐他和謝小姐有些嫌隙,若是提到謝大爺,這婚事就說不成了。「謝六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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