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染香群 > 翠袖逗情郎 >


  無拘心情越發沉重。老掌櫃說的這些他都明白。行走江湖十幾載,所謂久傷成良醫,純陰掌法他也見過下少,多少都知道如何救治。他大耗真氣只能保住麗剛心脈下受寒害,這至寒純陰的內力卻在麗剛體內滯留下去,反而時日越久越盛。

  「李爺,你可知道鬼醫死要錢?」抱著最後一絲希望,他問起這個林家的老家人,「麗剛執意要去找她……可不知道這鬼醫手段如何?」

  見他問起,老掌櫃下禁有些尷尬。雖怕姑娘們的身分讓外人識破,但是保住四小姐的命要緊。他低頭尋思,「這三姑……咳。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鬼醫救得了四小姐吧。」

  三姑?無拘微微皺起眉。看起來……鬼醫和林醫府淵源頗深。三姑是閨名呢?還是輩分?

  看老管家鬼鬼祟祟的轉過頭去裝咳,他先按下不問,「林家藥店聞名天下,珍奇藥材不少,就沒有什麼可以暫時壓抑這古怪寒傷?」

  老掌櫃想了想,突然想到刁鑽的三小姐弄了味五毒丸,星夜派人來訂貨。書信裡跟他閒聊起有大盜受了古怪寒傷,她乾脆一下作二不休,搞了招以陽剛劇毒克極陰至寒。

  信裡還說——

  還不錯呢。五個裡面活了四個,雖然是拖時機,也待我慢慢研究出頭緒。反正惡人多,新藥拿來試驗也不傷陰騖……不過受這傷的汪洋大盜不少,我手邊藥材不足,李伯伯幫我配幾服來……

  接到藥單,他真是啼笑皆非。這是怎樣?這五毒丸可以毒死大象了,三小姐到底是救人還是害人哪?這劑藥下了,不死也半條命。配了幾服,藥單依舊存在店裡。

  難道沒有其他的路嗎?五個裡頭還是死了一個呀!五花散、溫玉膏、存本湯……各式各樣的藥方在他腦海裡盤旋,一時頭昏,晃了一晃。

  「李爺!」無拘趕緊扶住他。

  「不礙事……年紀大了,略用用腦子,就不行了……」千思萬忖,還是東手無策,「若說壓抑古怪寒傷,是有。但是險得很,險得很哪……」他急得搓手,「老兒再想想,再想想……」

  「李爺,有絲希望就用用。」無拘低頭,「麗剛禁不起耽擱。」難為她居然能熬到現在。雖然不願意承認,但是他的真氣抵不過寒傷,已經在心脈根深蒂固了。

  實在沒有法子了。老掌櫃沉重的點了點頭。

  喚醒了麗剛,她望著黝黑刺鼻的藥丸,「……這該不會是三……呃,我是說,鬼醫開的方子吧?」

  「四小姐……」老掌櫃淚眼模糊,「實在不敢讓你冒這個險……」

  又是「三」。焦心之餘,他更確定鬼醫正是「三姑」。若規勸鬼醫改邪為正,應該可以捉拿不少江洋大盜吧?

  「得了。死馬當活馬醫。」她咽了藥丸,厭惡的皺緊眉,「還是這麼難吃。我要梅糖……」

  話才剛說完,她臉孔一變,緊緊的壓著肚子,額上大滴大滴的汗滴了下來,「……她治病就不能溫柔點……」

  無拘趕緊拿起布巾幫她拭汗,見她抓著錦被的手指發白,可見痛苦難當。

  若是能代她痛就奸了……

  不到一刻,堅忍的麗剛輕哼出聲,幾聲大咳,突然開始吐出黝黑的血。

  眾人慌成一團,無拘抱住她,一面輸真氣,驚恐的發現她全身經脈逆轉,寒傷與真氣激蕩亂竄,間之劇毒沖橫。

  「這哪是什麼藥引這分明是毒!」他怒喝,「李福!林家哪裡對不起你,你這樣加害林家的四小姐!」

  老掌櫃淚眼漣漣,卻也不分辯,「四小姐!四小姐,你可怎麼樣?你若怎麼了……老奴也去服侍你……」

  麗剛心裡明白,苦於嘔血,說不出話,緊緊拉住無拘的袖子,一面對抗寒傷與劇毒的衝擊,一面胡亂的搖手。

  黝黑的血塊繼之鮮血,雖然虛軟,她知道自己熬過了第一關。

  「……大哥,你可錯怪李伯伯了。」她嘔傷了嗓子,沙啞的說,「鬼醫的行藥就是這樣鹵莽,不關他的事情……」說沒幾句,她疲憊的癱軟在無拘的懷裡,「我好冷……」

  失血過度。無拘心痛的抱緊她,一探脈象,劇毒居然壓抑了寒傷,解消了淤血。寒傷壓抑了,毒性已中和,但是人也死了大半。

  這鬼醫真是什麼鬼玩意兒!有大夫用藥強霸若此嗎?

  老掌櫃診完脈,心也暫時放了下來。跟無拘相對無言。

  「……李爺,我一時心急,冒犯了。」無拘長歎一聲。

  「哪兒話?燕少爺也是擔心我們四小姐。」他年事已高,見多識廣,知道這個燕少爺對小姐的情愫非比尋常,雖然愁苦,倒也暗笑。

  這位威風凜凜的少爺倒是配得上四小姐。鬼捕配神隱,像是冥冥中自有安排。

  「四小姐睡了。我讓媳婦兒照顧四小姐就好了。燕少爺,您進門就為了四小姐憂煩奔走,連碗飯也沒好生吃。老兒叫家人準備,粗茶淡飯的,您別嫌棄……」

  「我不放心妹子。」無拘沒有放下麗剛的意思。「我看顧就好了。煩您讓廚房做些容易吃的東西,麗剛現在非常體虛,得吃些東西才好。」

  鬍子遮去了老掌櫃的笑容,「也是。我這就讓廚房準備去。燕少爺,咱們四小姐就煩您了。」

  他把兒子媳婦都趕出房去,阿貴傻了眼,「……爹,讓四小姐和燕少爺……這孤男寡女……不好吧?」

  還是媳婦兒靈巧,笑著推他,「有什麼不好的?傻大個兒,你看不出麼?」

  「看出啥?」阿貴丈八金剛摸下著頭緒。

  「呋,老兒這麼聰明,怎麼生了你這個笨兒子。」老掌櫃瞪了瞪他,「多跟你媳婦兒學學。整天就知道摸草藥。去去去,交代廚房熬碗燕窩,順便準備燕少爺的晚膳,一併送到房裡去。」

  阿貴一面往廚房,一面碎念,「我又怎麼笨了?讓老爺知道,四小姐跟燕少爺可是會不好了……」

  老掌櫃無奈的看著阿貴的背影, 「媳婦兒,這笨兒子你得多擔待教導。唉……」

  「爹,我知道。」媳婦兒笑了笑,臉孔泛起紅暈,「其實……其實相公這樣,也是傻得可愛。」

  真是各有各的緣法。老掌櫃掠了掠鬍子,笑了起來。

  將養三日,麗剛依舊慘白,但是眼睛已經有了光彩。

  無拘謝絕了老掌櫃的好意,堅持要在麗剛的房裡打地鋪,總是闔眼一兩個時辰,就起來探看麗剛的狀況。

  清晨迷迷糊糊的醒來,聽見窗外鷹啼,一開窗,麗剛的寵物飛了進來,他差點忘了這只獵鷹。

  野生動物生命力強,不過是翅膀脫臼,沒幾日已經可以飛行。麗剛傷重若此,卻堅持放走了獵鷹。

  「……它在你身邊陪你不好嗎?」那時猶順流而下,麗剛的傷越來越沉重。

  「讓朋友看著自己死……是不對的。」舟上的麗剛慘白的笑著,「而且,我要托它點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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