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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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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灌一口參湯,她卻連咽下的力氣也沒有,緩緩的從嘴角流下。 不行!怎可眼睜睜看她死在這裡? 他一咬牙,含了口參湯,強度到她嘴裡去。她的唇,是這樣柔軟嬌嫩,卻也這樣的冰冷…… 求求你,快咽下吧。你若咽不下去……這可……這可會是他心裡一輩子的傷痕。 見她無力的咽了一口,無拘心裡稍微安心了,慢慢的一口接著一口,將一小碗金黃色的參湯都灌完。 半個時辰後,麗剛迷迷糊糊的哽咽了一聲,他才松了口氣。 抱著她半臥在床上,他心裡一陣茫然。幸好她昏迷著呢,不然……她恐怕又會哭了。 見到她的眼淚,比什麼都令人難受。 雖然不是有心的……女孩子家最重要的清白都毀在他手裡了。 唉……他這個四海第一名捕,向來以冷靜判斷聞名的燕無拘,現在也亂了方寸了。 一面調息一面看顧著她,又是一夜無眠。 獨參湯見了效,第二天麗剛就可以自己坐了起來,臉上有著淡淡的紅暈。 但是無拘的心裡越發沉重,這紅暈是不正常的。他害怕去想「迴光返照」這四個字,但是他比誰都明白,麗剛現下是這樣了。 普天之下,恐怕只有林神醫能夠醫治麗剛。但是到西南千百里遠,麗剛怎麼熬得到?更何況一路瘴癘,恐怕雪上加霜。 「我捱不到爹爹那兒。」這個冰雪聰明的小姑娘替他說了出來,「半路我就死了。」 「胡說。」無拘剛幫她度完氣,盤腿打坐了一會兒。聽她這樣講,皺起劍眉。 「除了我爹爹,還有人可以救我的。」麗剛閉上眼睛緩了緩氣,寒傷和獨蓼湯的陽剛在體內衝撞,忽冶忽熱的很是難受,「大哥,帶我去濟南。我們順流而下,很快的。」 「濟南?家裡還有人可以醫治你嗎?」他突然感到一絲希望。 她遲疑了一會兒,「……家裡的大夫雖好,卻沒有人可以醫治這傷。這不是尋常寒傷……我是要去找「鬼醫死要錢』。」 「……妹子,你怎麼認識這種邪魔外道?」無拘有些不悅,鬼醫死要錢專治江洋大盜,雖然沒有直接劣跡,他正直的個性也對此人相當不以為然,「他是個為虎作倀的……」 「她醫得好我。」麗剛也有點不高興。啐,侮辱她姊姊。 「再說,醫者父母心,難道江洋大盜不是人,不該看醫生的嗎?」 氣氛變得有點僵,兩個人都沉默了。細想想,這位世兄將她從鬼門關拉回來不只一次,艱辛可比猛虎口裡搶脆骨,幾日折騰,這個精壯漢子都瘦了一圈。自己又哭又鬧,他倒是耐性十足。就算是……他也是規規炬炬的,沒趁自己病中胡來…… 這個大哥呵……真的是個好人。 就是笨了點,到現在還沒看出坐在他面前的姑娘家,就是他追了一年多的神隱。該說自己太厲害,還是他大心實了? 想到這裡,唇角有了笑意。 「……大哥,妹子身上不快,冒犯啦。」她聲音放柔,蜜孜孜的甜,「鬼醫是姑娘呢,我跟她有些交情。自己朋友挨了罵,總是有點兒……大哥知道的嘛。再說,她行事雖然有點怪異,其實心腸是很好的。眼下也沒有其他的路,咱們就去找她,好不好?」 鬼醫居然是個姑娘?無拘先是吃了一驚,又想想這個傻妹子貪玩好朋友,連只獵鷹都這樣愛惜照顧,若是有機會見到鬼醫,倒也可以跟她好好談談。若是能將鬼醫導向正途,也不是壞事。 「咱們這就去找她吧。醫好你才是最重要的。」 麗剛嫣然一笑,無拘呆了呆,不大自然的別開視線。妹子明明病得沒有點血色,但是她這麼一笑……卻讓他覺得……覺得…… 西施再世要委身給自己,還不如看她的一笑。 唉唉,他在想些什麼呀! 粗魯的收拾行李,打算搭船南下,收到麗剛的劍……他望著古樸的劍鞘已然起疑,這幾天慌亂,沒有空好好打量這把劍。 劍一出鞘,靄靄含光,若夏月,如春陽。林神醫自然有些神兵利器……但此劍卻無鋒。 這不是麗剛該帶著防身的劍。仔細端詳劍柄古樸的劍名,他沉默許久。「……妹子,這劍哪來的?」 闔目休息的麗剛心裡暗暗的叫了聲糟糕,千防萬防,忘記了這把破棺真劍。和大哥實說麼?真說了,恐怕大哥就信不過自己。嬌憨的世妹和狡猾的神隱,他當然栢信世妹,不相信神隱。 心思轉了轉,她張開眼睛,無辜的望著無拘,「大哥,這劍有古怪嗎?我也不知道哪來的。我在峨嵋禪房住了幾天,睡醒就在我床頭了。」困惑的看著劍,「沒有開鋒呢,我又看不懂上面的字。問了峨嵋的姊姊們,她們又說沒見過。我想到武當玩兒的時候,順便拜託靈虛伯伯幫我看看……」 神隱這賊頭真是可惡!無拘心裡破口大駡。競來這招栽贓兼保管!怎沒想到人家小姑娘若是被抓到賊贓,可不百口莫辯?果然是邪道中人! 這一路……難道是神隱暗中跟隨?他心裡一凜。小心翼翼的閃身到窗下察看。妹子有多大本事可以逃過靈虛和神秘人的掌心?應該是神隱暗助她脫難。傷重若此還能熬到暖泉、錯誤的路標……這些恐怕都不是偶然,而是這狡猾的賊頭暗暗操弄。 他不禁惱了起來,這賊頭!既然將無辜的姑娘家捲入這樁大禍,說什麼也該現身搭救,居然放她在荒郊野外熬過一日一夜! 見無拘行蹤鬼祟,臉上陰晴不定,麗剛心知他誤到哪邊去,只能拚命眨巴著眼睛忍住不笑。 輕輕咳了一聲。醫書該記這條的:強忍不笑會導致內傷沉重。 「妹子,感覺怎樣?」聽她輕咳,神情古怪,無拘關懷的過來察看她的神色,「可哪不舒服?」 「沒的事。」她強自鎮定,「大哥,到底是怎麼了?劍有什麼不對嗎?這是什麼劍?」 「劍沒有什麼不對。」他用布巾將劍包卷起來,心底很是無奈。他堂堂京畿總捕,居然藏帶賊贓,「我背著就好,妹子,我們啟程吧。」 神隱應該會一路追過來。為了破棺真劍……到時候,他一定要緝捕他歸案。這劍,就是最好的餌。 但是他沒有看到,伏在他背上的麗剛,臉上掛著藏不住的甜笑,笑容裡有著可愛的邪氣。 這段旅程對麗剛來說是很艱苦的。 她沒有暈船,但是每到一港就得上岸休憩,順便抓藥。獨參湯的分量越來越重,但是她清醒的時間卻越來越短,越來越失效。 她摸摸沒有知覺的右肩,心知自己的整只右手都將廢了,而且越來越冰冷,有時根本不知道自己還有右手。她漸漸的絕望,若是這只手廢了,苟活著不知道還有什麼意思。 就是一點心願未了。她還想看那些孩子脫難,而且……無拘大哥讓她不忍心放棄自己。 發現麗剛的右手癱瘓,他只是握著冰冷的手問,「為什麼不說?」 「說……也不能怎麼樣。就是再也不能動了。」她語氣淡淡的,垂下眼瞼不讓任何人看見傷痛。 「妹子,得罪了。」無拘拉過她的手,輕柔的在右肩運起真氣按摩,冰冷的右肩漸漸暖和起來,一直到右手手掌。 之後每天,他都花半個時辰認真幫她推拿。 沒用的。這樣的效果只是一時的……她的手還是沒有知覺,那記陰險的寒掌廢了她一隻手……但是無拘不肯放棄。 就算自己越來越衰弱,連梳頭發這樣的小事都做下來,無拘也只是默默的接過梳子,生澀的幫她梳頭,那麼小心翼翼,就怕拉痛她。即使只是微微的皺眉,無拘也放慢動作,更謹慎的梳著。 她痛恨自己一點辦法也沒有,但是她就是沒有辦法。吃飯、梳頭、更衣,如果沒有無拘在,她什麼都沒辦法做到。但是無拘卻連一點不耐煩也沒有,總是心平氣和的。 「大哥……我連累你了。」望著鏡裡越來越慘澹的臉色,和兩頰異常的紅暈,她知道自己離大限近了。「我們搭船到臨江鎮,那兒有我們林家的藥店。到那兒就好,家人會照顧我,我寫信要鬼醫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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